“臧西告知李青琅真相，包藏祸心，但臧西伤了我，激怒李青琅，李青琅抵死不从，臧西以我威胁，李青琅救下我后下落不明，或被臧西使臣强行带入境内，求陛下应允我带黄泉部杀手入境援救。”

落下署名后，碧铃从袖口中掏出一根舌状金片，竟是那枚金铃铛的铃舌，碧铃咬破了指尖，急出了眼泪洇在眼角，抹了血在铃舌上，碧铃用笔上特质的青色颜料涂抹出大片青色，蘸血的铃舌印在上面，赫然是一个“礽”字。

“帝号……？”

杨虔在旁看了全程，碧铃毫不遮掩，若是寻常，杨虔该拿命来偿还他这份好奇心，但此刻，碧铃顾不上这些了：“我没有骗你，你若是杨家人，就该信我，去救李青琅，臧西使臣疑点重重，但一路我递回的信却没有收到任何进一步指令……实在是叫人不安。”

其实在看到圆圆和毛毛对待碧铃的态度时，杨虔便已经信了他，狼是忠诚的生灵，那只大狼尚且不知，圆圆和毛毛护卫般的态度对待这个青衣男子，必然是受了李青琅之令。

“……他们应该过了鞍集山了，我们在北境，说实话必然是追不上了，但是臧西使团里有萨莉亚，所以他们的终点必然是，在臧西北部的都城，杉德。”

“那我们可以直接去杉德救他！”碧铃情绪激动，动作之大、嗓音之切，不顾脖子上的伤，杨虔看得心惊胆战。

“……你一个探子，倒像是比我这个好友还要在意他的生死，放心吧，李青琅没那么怂包，更何况，只要他对臧西有利用价值，臧西就不会轻易杀他。”

碧铃狠狠皱着眉，他眼里真切的忧虑和焦急连带着杨虔都跟着慌了神，碧铃几番张口又闭，最后压着杨虔急性子爆发的边缘，终于犹豫着开了口：“可是……只怕要他命的人，不是臧西……”

玄色密信靠着军营里的信使往回送，碧铃不知他的脚程有多快，还能不能赶得上黄泉部杀手。

而就在这时，清平向帐外看去，下一瞬，杨城便走了进来。

刚一回来，杨城就听见军中之人议论着杨虔回来了，还带着个伤员，李青琅的狼也跟着回来了，李青琅却不见踪影。

“什么叫要他命的人……父亲。”

杨城进来后便直直盯着碧铃瞧，而后叹了口气。

“其实我在帐外听到了几句，去杉德救他，说实话不太现实，杨家军跑进杉德皇宫救人？这臧西还愁没有理由跟我们开战吗？”

臧西自诩象神国度，开战前要向象神请愿，至南曾经也有这样的传统，但是早在上一代帝王时便废除了，眼前的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必然是不知道这个仪式。

于是杨城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正不义之师，哪怕是皇室，也无权越过象神发动无名之战，拥戴象神的百姓不会为了皇室的私欲而同意派遣象军，当年至臧的战争，也是在边境摩擦升级，至南人杀了一只小象之后才正式爆发的。”

这就是神权越过皇权的典型，至南已经成功规避了这样的情形，但是在臧西，神权依然被百姓高举权柄而信奉着。

“……无妨，无须动用杨家，我有自己的人。”

碧铃听罢，不仅没有被劝阻，反而更是坚定了眼神。

“越过陛下，擅自动用军队是死罪，这位碧铃……公子，三思啊！”

杨虔恳切地说完，杨城却震惊地看向碧铃：“你是……碧铃？”

以“碧”这个字为名，莫非……

“你是碧落阁的大人？可……”见碧铃冲自己肯定地缓慢眨了眨眼，杨城接着道：“可杀手都来自黄泉部，动用派遣他们更是死罪，虽然从明面上来说的确规避了至南军队和臧西正面对上，但是你……”

杨虔这才想起方才问碧铃的一番话，碧铃还未回答他。

“你这是宁死也要救他啊，你是他啥人呐，兄弟你别那么冲动行吗，我们商议一下。”

杨城却沉默了，看着碧铃视死如归的执拗，那样的眼神他曾经见过，某年回郢都时，救下的另一个年幼的姑娘眼中，那个叫“枫泉”的姑娘也有这样的眼神，为了所爱，不顾违令，冒死相抗。

同样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为所爱不顾一切的决绝，杨城抚了把胡子，年长者的沧桑和看透从无奈的笑声中泄出：“怎么……你们黄泉部碧落部，培养的都是情种吗？”

杨虔还在状况之外，有些意外自己老爹为什么这么说，却听见那青衣绝色露出伤感之色：“五分愧疚，五分爱意，我说不上情种，那人才是……”

那人才是，能不顾一切，勇敢去爱的纯粹之人。

“我虽不想打击你，但是此举不仅冒险，且没有必要，毕竟……”

有些话，杨城终究不能说得太明白。

……

鞍集山和一路而来的暴雨烈日都已在身后，进入南城前，加吉从怀中拿出之前收走的李青琅的那柄短刀，李青琅冷眼看着他用自己的那柄刀在萨莉亚的前臂上划出一道口子。

好位置，足够显眼，又不会对活动造成什么太大的阻碍。

接着，被束缚住双手而无从抵抗的李青琅被臧西使臣们押在地上，摔裂的左侧前臂重重磕在地面，李青琅狠咬住牙关，喉中泄出一声闷痛的哼声，刀光一闪，李青琅的右侧大臂上划出一道口子，刀口虽然不深，只为了做出打斗的假象，但沙土弄脏了他衣服的前襟，鼠灰色的衣袖也破了，伤口处流出的血立时染红了右边的袖子，和绯色外袍红到了一处。

李青琅冷眼冷笑，被摁在地上，他只得绷紧后颈抬起头盯着加吉：

“你们把他送我的衣裳给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