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那我早就知道了,他的确是陛下的人。”
萨莉亚轻笑一声:“不想你们已经这样亲密,我不是出于挑拨之心说接下来的这些话的,但是青琅,你的确需要好好考虑和那位碧铃的关系了。”
李青琅的眼神这才正了正,露出些许厉色,斜眉看向了萨莉亚。
“你连玄色信件都知道的话……他或许也是真心对你吧,也或许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这都无所谓了,因为他不是你的敌人,你的仇敌,应该是你那位陛下才对。”
李青琅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坚定地说道:“陛下派了人跟我,也许就是在提防这一刻吧,我脱口而出叫你姨母,证明我那十年却是在你身边长大,但我姓李,我不会为了你叛国。”
“是吗?”
萨莉亚冷笑了一声,讥讽的意味从嘴角泄出:“那你是觉得,李良安叛了国才会留在我身边?青琅,至礽帝派人跟在你身后,派碧铃进入队伍里,也许并不是提防你叛国,不是出于君王的疑心病,而是因为至南皇室心虚,怕你知道真相选择报仇。”
直到进了鞍集山,萨莉亚才能对李青琅说这些话,是因为之前在栖霞山,那些讨人厌的尾巴还跟着,但是鞍集山有一半是臧西的地盘,至南快马加鞭从官道进入臧西的那波探子已经被除掉了,萨莉亚总算得以说出这些真相。
“李良安看见那个流泉那样说,当然会生气了,青琅也许只是恼怒于商业化狼军对于狼的亵渎与不尊重,但是对于知晓全部真相侥幸活下来的李良安来说,就是至南决定抹杀李氏打压狼神之后,见到臧西靠象赚钱,又想着扶持你,让你把狼军商业化为至南皇室赚钱。”
李青琅耳里传来一声嗡鸣。
“杀光了你的家人,又想让你成为皇室赚钱的工具,李家人的命在礽帝的眼里那么不值钱,现在大战在即,礽帝还指望你替他卖命,甚至派了个花魁来□□你,迷惑你。”
萨莉亚深吸一口气,眼底露出几分上位者的残忍和果决:“如果不是见你摔下崖底,碧铃那么伤心那么绝望,可见对你真心,那么在他去找黄泉部的人救你的那一刻,我们就会动手。”
怀灯的灯火在萨莉亚手中明灭跳动,李青琅像是听不明白似的,眼神随着那烛火涣散了。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说,那山火是至南放的?你有证据吗?我不会信的。”
李青琅没有刻意压下声线,但是他激动的情绪只吵醒了帐篷中的清平,清平抖了抖耳朵,连带着弄醒了迷迷糊糊、本想偷听的碧铃。
碧铃醒来后,睡在帐篷中的其他臧西使臣却依然沉睡着。
李青琅声音不小,但叫不醒的,只有装睡的人。
“证据?证据就是,本来至南那么多探子我们是不搭理的,但是这个流泉却偏偏被我们杀了——”
流泉?碧铃一愣。
见李青琅身后的帐篷被人掀起了一个小角,萨莉亚勾唇一笑:“就是因为,当年,在我救下抱着婴儿时的你、快要跑出战壕的李良安时,那个把他逼进沼泽,只为将李氏全部除掉的至南探子,就叫流泉。”
李青琅呆了呆,脚步半撤,眉头紧皱,这一切都不过是萨莉亚的一面之词,不能信……不能信。
不远处的虫鸣像是蝼蛄,或者是草蝉,圆圆在身后不远处的喘息声清晰可闻,草间窸窣的声音可能是老鼠、野兔,也可能是蛇行的摩擦声,灯火的焰心在燃烧,雨水、喘息声、鸣声、风声……
李青琅听到的这些声音却渐渐离自己远去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大的呼吸声,吵得他头疼,眼前不再是山野林景,而是地面的泥土,不知何时,自己无力站起,已经半跪下来,进气更多却呼不出气,好像只能把气吸得更多才能勉强呼吸,像个老旧的风箱,抽动着发出嗬嗬却依然徒劳。
萨莉亚站在一旁,碧铃却从帐篷出来,扶着李青琅的左臂:“……青琅,抬起来,你用左臂撑着地了,你左胳膊受伤了,青琅……”
李青琅几乎是惶惑地偏过头看向碧铃。
尽管碧铃眼里的担忧不作伪,但是他的脸却是煞白的,眼里像噙着泪,圆滚滚地盛在眼眶里,他扶着李青琅的左臂,力道几乎说得上是小心。
碧铃在李青琅看向他的一瞬间就躲开了视线,声音带上了强压的哽咽。
如果萨莉亚这些话让李青琅觉得可笑,半分不信的话。
现在碧铃的反应,让李青琅的心坠进了无底深渊般,他两眼一黑,左臂一软,几乎要坐到地上。
看来……萨莉亚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