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枫泉和灵泉被召进宫后,在正极殿西厢内候了整整两柱香的时间,至礽帝才踏月而至。
快入夜了,他仍一身玄色对襟长袍,玉苏长冠未摘,似乎刚从前殿批复文书得闲。
刚一进门,枫泉灵泉齐齐行礼而跪,礽帝面色微沉,摆了摆手,抬手便叫二人不必多礼:“此番护军,我明面上虽只派了碧铃一人去,但罗志带的队里也有黄泉部的人,只是他实在是接触不到李青琅。”
二人不发一言,恭敬听着。
礽帝甩了袖袍,思虑着蹙眉而坐:“罗志今日家书,新鲜热乎,半封言思念,半封说闲话,只是那闲话大多是在叹那位林大人与李青琅亲密熟稔,叫人实在是艳羡兄弟之情。”
枫泉的心沉了沉,仍旧低着头、恭敬地拱着手。
果然,礽帝沉了声线:“碧铃还没传回消息,他是唯一的消息来源,但无人能证实他传回的消息真的出自他本人。他和李青琅之间亲密连罗志都能看出,更何况萨莉亚,一旦碧铃被她利用,我们就被动了,碧铃太大意了,对萨莉亚太不设防。”
礽帝说完后便抬头看向二人,枫泉立刻便跪了下去,灵泉也跟着一跪。
“你们黄泉部再去一人,不必混进他们队伍,只消防止碧铃被萨莉亚掌控,必要时带碧铃回郢都。”
灵泉领了命。
枫泉忍了又忍,还是问道:“陛下,臣愚钝,陛下此举为何?只因那罗志的一封家书?”
礽帝几乎恨恨,指节轻叩桌面,拧着眉道:“碧铃的任务完成得太过出色,罗志家书中写道,二人亲密无间,并骑二狼披阳同行,像世界再无第三人。这样明晃晃的情意,到了边境时如果萨莉亚想挟他以令李青琅,简直易如反掌。”
情字何解,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为一人叛国,李青琅不知道干不干得出来,但礽帝不想赌,在心上人和至南之间李青琅会怎么选。
更何况,至南确愧对李青琅,如果臧西查得够深,用真相挑拨李青琅和至南的关系……
礽帝眯了眯眼。
当时碧铃前来请命跟随出发,礽帝只想着派碧铃跟着李青琅出发,能不起疑地控制李青琅、探查臧西的好处,却忘了这条傀儡丝线也可以被臧西握在手里这一致命弊端。
恰恰是能看出碧铃的任务完成得太过出色,拿捏了碧铃才能拿捏李青琅,那就更得确保碧铃握在手中。
应该还来得及,黄泉部陆续派去探子尾随了,碧铃在手上,李青琅就不会走远。
……
栖霞郡的路要走上整整一天,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出发,午时寻了官道旁的树荫,一行人拽着狼象和马匹进了林子歇息。
象隔在狼和马之间,马匹见狼还是易惊,小象干脆敦实地一屁股隔开了它们。
圆圆低垂着脑袋嗅闻着,过了一会就追着只兔子跑远,毛毛伸着舌头喘着气,尽管在林荫中,还是遮不住这天气一阵阵扑着人的热浪,汗一股股地冒,碧铃高高束起了发,拧着眉摆着手腕给自己扇风。
这天热得人都不想吃饭,三三两两地靠在树底下打盹犯困。
加吉掰着指头算日子:“……按理说还有段时日才能到暴雨季啊,这天怎么热得这样反常,往常只有暴雨季的前几日才会这样热。”
李良安骂他乌鸦嘴:“我们还没到栖霞郡,更别说后面的丘陵山路,今年暴雨季要是这么早就来的话,后面的路还怎么走啊。”
加吉被他一呛,也没再吱声了。
李青琅把随身带的水囊解了下来递给了碧铃,碧铃小口地喝着,李青琅席地而坐,撑着地挪到了碧铃旁边,散发着热气的身体收获了碧铃略带嫌弃的眼神。
李青琅撇了撇嘴,对轻蹙着眉擦汗的碧铃道:
“今年的暴雨季肯定是要提前来了。”
碧铃惊讶地偏了头看李青琅,看见李青琅也一头是汗,有一滴浑圆的汗珠正顺着他线条利落的下颌滴着,划过一道湿润的痕迹:
“青琅怎么知道的。”
李青琅冲不远处的毛毛努了努嘴:“每次一到夏季,狼都会掉很多毛,现在他俩的毛粗粗的、茬硬着,都不怎么掉了,说明天就不会再热了。而且暴雨季前最热的几天,毛毛是连饭都不想吃的,你瞧它现在的模样,圆圆都去抓兔子吃,它和清平动都不动。”
碧铃自然地抬手用手指勾去了李青琅挂在下巴上的那滴汗:“罢了,暴雨季来了也好,这也太热了,衣服贴在身上,真是难受。”
李青琅不赞同地摇头,罗志牵了马喊着他们出发,晌午刚过,众人懒散地伸着懒腰,有稀稀拉拉的抱怨声,罗志扯着嗓门喊:
“快走吧快走吧,走起来就不热了。”
李青琅递了手给碧铃,接着刚才的话道:“可是山里的暴雨季和郢都的雷雨完全不同,碧铃不是最怕打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