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坦然地看向李青琅有些愕然的眼神。
“怎么?不然我说我不想跟你分开,陛下就会允我随行?我只是个花魁男倌,而这是国事,陛下是君王,又不是月老。”
李青琅讪笑了一下,笑得勉强。
“……你不会把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汇报给陛下了吧。”
爱和信任像是一体两面的玉佩,送出去后就是爱人珍贵的礼物,玉佩没法只送出一面,所以李青琅早已把“碧铃是陛下的人”忘在脑后,全然地信任碧铃。
但他知道萨莉亚和自己神秘兮兮说的那些话是不能往外说的,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了自己闯祸的感觉,想起碧铃的身份,心也猛一坠,那种感觉像坐南阁外的云梯落回地面,那一刻的坠落就是离碧铃最远的时候,那种心情说不上好。
李青琅几乎是小心地看着碧铃,等着他回答,他眼神里有些许不自知的警醒和戒备,却借着讪笑掩饰试探和怀疑,这种陌生的情绪碧铃从没在李青琅看着自己的眼睛里见过,像是被刺痛了,但更像是心虚,碧铃有些怒气横生。
“嗯嗯,全部都告诉陛下了,一字不落全说了!我要是真告诉了,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还没被叫进宫里、下进水牢拷打审问!”
碧铃广袖一甩,背过身去,气得直深深地吸着气。
李青琅也反应过来。
对啊,如果碧铃一五一十全部回禀了礽帝,那当时陛下就得抓了自己进宫审问,一个驭狼的将军小时候被敌国收养后又回到了本国,李青琅只怕百口莫辩,有嘴都说不清自己的居心。
于是他立刻上前,小声哄着碧铃。
碧铃却不难哄,李青琅本以为他会生很久的气,碧铃却一转身牢牢抱住了自己。
他把脸埋在李青琅肩头,李青琅低头,看不到他的脸,只看见碧铃露出的、有些脆弱的后颈。
然后李青琅听见他失落般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行吗。”
素来满含爱意和笑意的眼神射出哪怕只一丝的怀疑,碧铃发现自己都有些难以承受,李青琅对他的警惕像口大钟,碧铃猛地被震醒,想到了他回避了很久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李青琅真的知道了……
李青琅疑惑地被碧铃搂得死紧,自己刚才对他说的话不含责难质问,也没有疾言厉色,碧铃怎么会这么难过。
心像被碧铃的脆弱浸泡了似的,又酸又胀的,李青琅于是温柔地回抱他,手掌在碧铃纤瘦的后背上轻抚安慰,从他突出的后颈一路顺到凹陷的腰窝,像安抚受惊的猫。
“那种眼神是什么眼神啊,嗯?”
“你怀疑我……”
李青琅手一顿,歉疚道:“……嗯,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再疑你,我刚刚确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碧铃别难过了,碧铃?”
可明明听到了想听的话,碧铃却没有半分安心。
“你只消知道,我必不会害你……”
……
“殿下,我们至南的护军已经齐了,随时可以出发。礼部押伴官大人、还有我,以及一头领狼、两头奔狼会在前带路,至南骑卫军一队,会跟在殿下后面。”
萨莉亚点了点头,加吉却一直狐疑地盯着碧铃:“未曾在宴上见过这位大人,请教大人尊名。”
碧铃有模有样地回了礼:“尊名不敢当,鄙姓林,作为特使押伴官全程随行,官微人轻,不曾让加吉大人留有印象,林某愧然。”
一席话得体谦逊,但未曾打消加吉的疑虑,他上前一步,蛇一般碧绿的眼瞳盯着碧铃,碧铃未着华丽衣饰,斜红点翠未着墨,粉黛未敷,面容少了精致却多了清丽,连李青琅今日都看愣了几分才回神。
“林大人这样的好相貌,若是有幸曾见,必然印象深刻记忆犹新,且林大人似乎与李小将军熟稔,可在宴日席间,李小将军身侧的官员却并非是林大人……”
“加吉。”
萨莉亚打断了他,她坐在象背上,等着队伍整装,从她的角度,清楚地看到那位“林大人”的官袍下,青衣广袖里的一截皓腕上,绕了两圈后当作手链戴着的那条红宝石发带。
想到青琅之前所说的喜欢之人,再加上郢都内的传闻,想来这位林大人便是那位碧铃公子,官礼行得没有错,但是行得太过好看,身段优美,不像官员,更像伶人。
但不必拆穿,彼此心里有数就行。
一个花魁与青琅熟识,这并不奇怪,郢都里盛传二人的爱情邂逅几乎成了茶馆里的固定节目,就算是臧西使臣,想打听也并不难。
但是他还能跟着青琅随军护送,这就不单单是个花魁能做到的了。
看来他是至南礽帝的人,那么……他出现在青琅身边,想来也并非是巧合了。
此去臧西,一路甚远,碧铃公子,来日方长。
萨莉亚在面纱下冲着抬头回望她的碧铃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