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眼睫轻颤，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殿下，先搁下吧……有时候我们落了一步，反而是好事。”

叶曦吸了口气，顺着昭月的话问下去：“怎么说？”

昭月道：“尚书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要找，我们若是真想知道什么，跟着尚书的步伐走，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何况就算我们能抢占先机，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大公子不就是因为一时鲁莽，断送了性命？我不信他那时不知道那是一条死路，但他还是选了那条路，我们付不起第二次代价了。”

叶曦看着她，似乎没了脾气，不想去过多纠结下一步怎么走——至少现在不想。

“好，听你的，把这事先搁下。可就算搁下这个，我们下一步又能做什么呢？等着？”

“对，等着。”兴许叶曦只是随口一问，可昭月却点了头，“我们不动，得让尚书推着我们动。他走一步，我们挡一步，比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往上冲来的好。”

叶曦木木点了下脑袋，随即陷入了一阵无声地沉默。

她好像睁着眼睛睡了过去，难给外界任何反应。

昭月也不说什么，静静等着。

倏地，叶曦身子一歪，终于回神，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有些茫然，眼睛里却终于见到了几分光彩。

她朝昭月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道：“我知道，你肯定想去跟家里边儿聊聊，去吧，等聊完了，替我去楚家送一封信给他家大小姐。”

昭月口中称“是”，心却不可避免地沉了沉。

宗望会用许家人来对付她昭月不意外，许家人的态度昭月也不算太意外。

不向着她是因为血脉亲情，他们有对自己更要紧的人要顾；向着她也是因为血脉亲情，她还是他们的女儿、姐姐、妹妹。

这一层羁绊本身就很难说清楚。

他们养过她几年，也曾真心待她。

最怕的就是这真心，有过，从此往后不管走到哪一步心里都不可避免地会记挂。

昭月知道自己肯定是放不下的，但放不下是一回事，她却明白，她和许家必须有个了断。

他们得好，他们好了，自己才放得下，不至于在他们走投无路时又要自己帮衬。

一旦有了开头，这事儿就断不开了。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了好几日了，昭月之前忙得晕头转向，叶曦也成日魂不守舍，顾不上安排许家这群人。

是宝玥听说了许家人来了京城，那日早早守在路上，等人一出宫就安顿好了，每日还来看一看，没有半分不周到的地方。

听说宝玥可能过会儿又来，昭月也不急着说什么了，径自坐那儿出了会儿神。

可能是心里想得多了，视线就不自觉地落在了许拙身上。

许拙坐立难安，咬咬牙，猛地站起来，朝着昭月跪下磕了个响头。

往常昭月不爱受旁人如此跪拜大礼，尤其还是认识的人。

但今日她却没躲，看着许拙磕了一个头似乎觉得不够，又补了两个，光听声音都觉得疼。

等他抬起头来一看额上红了一片，说不定明儿个就要发青。

“草儿，是哥……是哥对不住你。但人家都找上了门，你嫂子和你侄儿跟着我本来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总不能因为这个再去牵扯他们。我对不住你！你非想要个说法，我给你。”

许拙有些无力，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他当时就知道，这是在害他这个妹妹，可能要害她丢了官职，丢了脑袋。

可是不害她，遭殃的只会是自己这一家子。

如今昭月没事，来向他们追究也属于情理之中。

可许拙不敢去想昭月这个追究是怎么追究。

他只能厚着脸皮再以哥哥的身份自居，反反复复提起点儿所剩无几的亲情。

盼昭月就算真的要追究，也都把怒火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却不想平荷此时张口坏了他的计划。

平荷狠啐一口，眼里凝了泪，却气焰更涨几分：“你跟她说什么？还指望她发善心不成？要我说啊，她才是那个祸害！”

“嫂嫂……”果儿上来拉她，不叫她继续往下说，却被平荷一把挣开。

她有些委屈，扫视了房里的每一个人，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她好了，咱就得死！别再跟我说什么家里欠她的，欠也是你们欠的，非带上我和我的束儿做什么？再说了，当年闹饥荒，家里活不下去别说卖儿卖女了，把孩子换了吃的也不在少数，就她金贵，就你们家长了良心！记了半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