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若非云昭使团还在国内,王宫内外恐怕都逃不过一场大清洗。
所幸挖出来的火药都受了潮,不具备引燃条件。
追溯到小半月前,的确恰好赶上云昭使团入宫觐见,但令华荣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幕后之人何以对皇家猎苑布防如此熟悉,却想不到埋下地的火药有可能受潮呢?
与此同时,她想起南谌也是同一时间入的王宫,自他回国后,雁回城怪事不断,若说这次没有南谌参与,她反而觉得蹊跷。
可惜她几次面圣,要成煦帝提防南谌,都被云淡风轻地带了过去,总不能是舅侄情深,成煦帝有意包庇南谌?
华荣裳默默否决了自己一连串的猜测,比自己更加焦头烂额的大有人在,比如仁祥君。
被变相软禁王宫的董末承受着巨大压力,魏错失踪,宫外的使团没了主心骨,惶惶不安,有的人甚至想要逃回云昭。
雷暴临近,整座雁回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
掌印太监刘元礼是宫里的老人了,先帝在时,他只是个最底层的小太监,谁能都踩上一脚,后来使尽手段才一步步爬上来,能在先皇后宫中伺候,心肠毒辣,却是个实在忠心不二的人。
为报成煦帝当年一饭之恩,果断背信弃义,盗走虎符给了先帝最后致命一击。
这才是刘公公能够在杀红眼的成煦帝跟前活下来,并且水涨船高的原因。
火药事件发生的那个夜里,刘公公守在御书房外听成煦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等到砸东西的动静消失,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陛下,贵妃娘娘两个时辰前端了银耳燕窝来,陛下您还未用过晚膳呢,保重龙体要紧啊。”
“滚!”成煦帝暴怒不已,抄起最后一只花瓶砸了过去,“寡人谁都不见!你也滚!”
花瓶爆裂,刘公公扑通往地下一跪,狂扇自己巴掌,边扇边蹭着青砖地后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陛下!”
就这么跪着喊着,声音越来越远,成煦帝揉着额角仰倒在龙椅上一动不动。
年轻气盛时,他单枪匹马入敌营,让弓箭手一箭穿了头盖骨,祖宗保佑才活至今日,只是落下了头痛的老毛病,尤其是北苍这种终年寒冰不化的天气,一痛起来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庆幸的是,这种痛苦每个几年才复发一次,但上了年纪以后,头痛越发频繁,今年居然已经是第二次了。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神医却难寻。
“陛下,是否为疾病折磨?”
男声空灵悠远,似鬼非人,成煦帝猛地坐起身,双目精光四射:“谁!?谁在装神弄鬼?”
“呵呵,是人是鬼哪里有您的痛苦重要?”
“来人!”成煦帝快步走向兵器架,强忍头晕目眩随便抄了把武器靠在墙边大声喊,“来人!刘元礼!”
任他声嘶力竭地喊了半天,那道鬼魅般的男声才再度响起:“在下并无谋害陛下之意,陛下稍安勿躁。”
成煦帝摁着太阳穴甩了甩脑袋,眼前花花绿绿的影子交错,御书房陈设如昨,但他就是觉得自己现在不在御书房里。
“早闻陛下广求名医,原来是为头疼所苦,在下认识一人,”那男声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此人也许是世上唯一能解陛下之苦的名医了。”
“你到底是谁?”成煦帝不为所动,浑身紧绷,后背紧贴冰冷的墙壁。
“药祖今年已过百岁高龄,腿脚不便,陛下若想解疾,需得躬亲前往少轩城、回春堂。倘若陛下执意派人寻找药祖,再过百年也无济于事。”
成煦帝嗤笑道:“妄图刺杀寡人者,你为最。”
如此明目张胆骗他离都,未免也太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刺客没有再出声,奇怪的是,原本守在殿外的侍卫一个也没进来。
当天夜里,成煦帝勃然大怒,刘元礼首当其冲,下去影卫营挨了五十鞭,小命没了半条,负责值守的侍卫通通革了职,发配充军,若非正值战时,这群人的脑袋必定搬家。
所有人都说,自掌印太监走后,御书房内就再没任何动静传出,谁也不敢去触圣怒,众口一致,成煦帝半信半疑,一时半会儿捉摸不透,韩贵妃大着胆子猜测他是否魇住了。
虽对所言半个字都不信,但成煦帝饱受头疼折磨日久,早些年听说过药祖其人,还以为只是世人苦中作乐的传说。
难道此人当真在世?那夜莫非是仙人指路?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冷静下来的成煦帝当即招来了曾在少轩城短暂停留过的萧之荣。
伤筋动骨一百天,萧之荣是真摔断了腿,养了小半月还拄着双拐,天刚蒙蒙亮,一瘸一拐地来面圣了。
一夜未眠,成煦帝脸色阴沉得吓人,萧之荣脸皮一抖,丢开双拐扭曲地跪下。
见他跪得艰难,成煦帝烦躁地甩甩手:“行了,平身,寡人有话问你。”
霎时间,萧之荣脑中划过无数种可能,小太监把双拐重新塞回腋下,他低着头尽显谦恭,等成煦帝问话,忧心是否爱子有恙。
“寡人问你。”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少轩城可有一个回春堂?”
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萧之荣努力回忆了半天,少轩城只是大军回城路上的休整点,停留不超过一天时间,他哪里来得及走遍全城记住有哪些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