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荣裳神色冷淡,不留半分情面地嘲弄:“驸马当心闪了腰。”十年前师父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在眼前闪回,那些扭曲蠕动的九头鸟像是要从血里飞出来吃了她,猛地回神,华荣裳眼中恨意翻涌。
重弓一头搁在地上,朝江蔚然倾斜过去。
把住弓稍,江蔚然竟然轻飘飘将重弓拎了起来,甚至甩到半空握住弓背掂了掂。
笑着同太子道了声谢,江蔚然感怀道:“犹记当时城头马上,微臣也试过这么一把好弓。”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华荣裳下意识垂眸扫了眼地下折射出阳光的银弓,足尖轻勾,银弓翻转几轮回到手中牢牢握住。
话音未落,北风突起,吹散了天际阴云,枝头寒鸦不胜严寒,纷纷流入雪松林。
恰在此时,江蔚然凭风借力,重弓竟借风势腾空而起。
“惊鸿掠影,在乎借势。”一箭穿云,“而非形物。”双箭齐飞,最后一箭裹挟清啸,破除层云壁垒,有望射日。
太子瞳孔紧缩,为何江蔚然也会双生箭?!
显然,其他人也看清了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尤其华荣裳,脸色一变再变,反倒成煦帝开怀大笑,圣口玉言,当场赏了江蔚然百夫长之职。
江蔚然惊喜接令,回过头,华荣裳阴恻恻地盯着他:“驸马真是好本事,竟连本宫习不得的[双生箭]也学会了。”
“不,这不是双生箭。”成煦帝陡然笑着开口,却也没说明原因。
观察了会儿成煦帝的脸色,江蔚然向众人展示了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射出的箭矢猝然飞回,钉入竹心脚侧地中,周围人轰然散开,江蔚然侧身拔出箭矢,牵起竹心略显僵硬的手臂,在刺青上重重一拍。
“世人皆不知,惊鸿影的真谛在‘影’一字,出其不意方能成胜。”
劲风掀起半边黑纱,竹心柳眉紧蹙,隐约可见贝齿咬住红唇,唇角一道狰狞疤痕,向上蜿蜒没入面巾。
腕上刺青浮出一层金沙,半片金箔簌簌剥落。
“松烟墨混合鱼胶,如此贴上的刺青最多保持三月,郡主,您的目的是什么?”
竹心茫然摇头,讷讷道:“我不知道。”她转头求助的看向董末以及使团其他人,美目泛泪。
金箔一捏就碎,日光中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华荣裳不由得双拳紧握,眼尾发红,好不容易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竟然只是昙花一现。
董末干笑一声:“既然都是误会,不然算了吧,玄心郡主只是一时贪玩,贴了个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
“九头鸟。”江蔚然好心提醒他,笑眯眯地说,“就是谋害宣威大将军后逃之夭夭的神秘组织。对了,听说有不少漏网之鱼躲进了最近才声名鹊起的八咏楼。”
说话时,江蔚然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成煦帝身后那个苦瓜脸太监,八咏楼几字一出口,老太监佝偻的身形不经意颤了颤。
江蔚然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收回目光,听着董末生硬推说不曾听闻。
“至于惊鸿影嘛,云昭也有不少将领见识过,郡主同他们一样,只学得一点形而已,驸马爷不是也会吗?”
华荣裳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竹心,江蔚然知根知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不担心这人能瞒住多久。
“郡主,本宫从不怜香惜玉,说吧,何处习得?”
董末直呼北苍欺人太甚,成煦帝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态度,随口敷衍着:“寡人也一直疑心宣威大将军之死,深感痛心,玄心郡主若肯透露一二,北苍必定厚报。”
事到如今骑虎难下,董末急得嘴角燎泡,让竹心快些袒露,只要解释清楚就还有回旋余地。
北苍一群疯子,一个全家被杀黑化称帝的,一个被亲人背刺心如蛇蝎的,还有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他们真干的出来诛杀使团这种事。
一直以来,成煦帝对结盟的态度很暧昧,带着一种能干干,不能干滚的随意感,说到底就是手痒想打仗了。
反正早晚有一天得打云昭,早打晚打都是打。
董末甚至怀疑这儿就是成煦帝给他们选好的埋骨之地,一瞬间心都凉了半截。
竹心无措地扣着手指说:“是、是楼主教我的。”
“楼主?什么楼主?”华荣裳拧眉追问。
嘴唇翕动,竹心似乎吐出几个字,她没听清,不耐烦地又问一遍。
这时,竹心才小心地咽了咽口水,抬眸觑一眼又立马垂下。
“八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