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夏漫不经心地用匕尖剔着牙,闻言特意侧耳听了听,除了车轮滚动的吱吱响,就只剩百姓小声的议论了,他不假思索问:“怎样算奇怪?”
南谌睁开眼,金芒闪过,定定地看着对面人的碧眸,柯夏喜欢捉弄自己,但不屑于撒谎,如此,他便确定只有自己听到了那段诡异的对话。
“日后再说吧。”
他没将此事告知任何人,摇摇晃晃到了宫门口。
王宫不可驾马,飞熊军除了举足轻重的镇远大将军和后者义子,便无人能够入内,南谌只有柯夏一个护卫,收缴所有武器方可一同入宫。
柯夏舍不得离开他的宝贝弯刀,泪眼汪汪地伏在南谌身上喊:“不要哇主人,我和小蓝不能分开,它会伤心至死的。”
这副可怜巴巴的作态,哪有一星半点方才扎伤魏错的狠绝。
南谌积以为常,甚至连柯夏故意在自己颈侧拱来拱去都不为所动,他拨开柯夏乱蹭的脑袋,温和地笑了笑,劝道:“凤儿乖,一会儿出来会还给你的。”
“真的吗?”柯夏侧脸看向负责盘查的士兵,一脸忧伤郁闷。
士兵还没答话,萧云舟为消除柯夏的疑虑,率先交出了佩刀:“柯兄不比忧心,他们只是例行保管而已,之后会还给我们的。”
南谌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萧云舟,这人自从来到自己身边后便对柯夏有种过分的热情,难道是只因同为异人?
萧之荣还记得华聿也要进宫,说不定这会儿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可不想和那个疯子撞上。“柯夏,赶快交兵器 ,陛下等着召见我们。”
宫人等候多时,望眼欲穿,柯夏嗤笑一声,把弯月刀和匕首一块儿扔进了旁边木斗里,和南谌走进宫门,萧云舟小跑两步想跟过去,却被萧之荣严厉的喝止住。
“阿舟,从此刻开始,你和他们不要有任何交流,别人问起,就说你们从无瓜葛,明白吗?”
萧云舟难以理解地反问:“为何?义父。”他在那主仆二人身边待了许久,没有半点不适,想来灾星之名只是谣传,其实他觉得南谌除了难接近一点,和其他人也无甚差别。
“别多问。”萧之荣瞪着他低声说,“义父是为你好。”
无法,在认识不久的朋友和对他有养育之恩的义父之间,萧云舟只能选择后者,眼睁睁看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踩着青石板上薄薄的一层霜雪孤单单地越走越远。
养心殿烧着地龙,温暖宜人,纯金龙椅上懒散地倚着一个身材高大眉目清爽的男人,此人便是成煦帝,虽至中年,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和而立差不多,依稀可辨年轻时雁回城第一美男的风姿。
桌案上摆着各种奇珍异果,美人在怀,成煦帝眯起眼睛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对将要见到的人充满了兴味。
“陛下,镇远大将军携南谌殿下正在殿外等候。”掌印太监刘元礼细声细气地禀报。
成煦帝大手一挥:“带进来,寡人想念这个侄儿得紧。”他推开怀里的美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人独占龙椅,手指轻叩大腿,一身疏狂。
听说寒山寺舍利子凭空消失,他这个侄儿作为住持弟子也身受重伤,明言不知舍利子失落何处,可成煦帝又不是傻子,怎会轻信这么简单的谎言。
大门推开,热气扑面而来,吹起了南谌垂落的发丝,安神香的味道如影随形,一进门就包裹住了他,不用抬头,南谌也感受得到那股沉甸甸的视线,成煦帝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侄儿。
他是南谌母妃的亲哥哥,因为南谌的出生,那个女人失了盛宠,最后郁郁而亡,疑神疑鬼的先帝听信国师所言,要用华家全族的性命压制灾星为祸。
未称王前,成煦帝是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大破西梁五十关,战功彪炳,深得先帝器重,但他不如镇国长公主的是,他未曾察觉到日益临近的灭门危机。
胜战凯旋之日,成煦帝被先帝以莫须有的罪名下狱,华家上下三百六十七口除了征战在外的华荣裳无一幸免,后者破釜沉舟,带领成煦帝原本的部下于纵横门发动兵变,杀先帝救父兄,一夜之间北苍国江山改名易姓。
成煦帝即位后,为报复先帝所为,展开了一次大清洗,朝堂市井南姓之人几乎尽数湮灭,国师更是受尽八十道酷刑才被允许咽气,残暴程度比之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南谌聪明些,早在寒山寺山门被破的那一刻就该开始逃命。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下齐刷刷跪了一排人,成煦帝眼里只看得到白衣清隽的南谌:“侄儿,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