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的祖坟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山坡上,就风水而言前照后靠,是块不错的地方。想到袁氏在当地的影响力,在墓地的选址上讲究一番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从气派的大宅搬到这样小的别院,花霖九的心中莫名有一种落差感,但她看见袁绍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也是,这毕竟是他自己主动选择道路,虽然花霖九隐约察觉到几分“动机不纯”。
小别院还算干净,听说是袁绍的那位兄长差人提前打扫过,花霖九飘进去四处打量,这朴素的一居室让袁绍一个人居住已经绰绰有余。袁夫人的灵牌置放在正厅,说是正厅,却远没有本家那般气派,毕竟这里只是一处守丧别院。袁家派遣给袁绍一个小杂役,约摸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虎头虎脑,办事干净利落,看着他和袁绍里里外外地忙碌收拾,什么都做不了的花霖九只能孤零零地飘在门外。
小小的院子里,有一棵树。
之前花霖九将袁绍比喻成年幼时看到的顽强树木,而今还当真有这么一株植物相伴,花霖九暗想这算不算一种隐约之间的命中注定。不过,相比她回忆中的绿植,这棵树的状态显然要悲惨许多。
大抵因为是冬天,树叶凋零,只剩一株光秃秃的树干伫立在院子里,看上去好不寂寞。花霖九慢悠悠地飘上去,坐在了粗壮的枝干上。从这里可以望见平静无波的湖面,也能看到百木零落的风景。人的双眼所能接收到的色彩本就是冷调的,这样看来,这片景色就更加枯燥乏味了。
景色不好看,那就看人吧。于是花霖九又低下头,注视着从简陋的小屋里走出来的袁绍。
素色的衣衫和袁绍很相称。这是花霖九的感想。
也许是因为这几日休眠不足,各种事务接二连三地砸过来,此时袁绍的气色并不好,相比过去的一丝不苟,此时他的发丝也只是随意地拢起来用白色布条束好。小杂役劝他休息一下,这也是花霖九想说的,不过也只是让他停下来片刻,很快又说着“还是让我来吧”之类的话接过小杂役手中的清洁用具。
用他的话说,小杂役也不是每天都在这里伴着他,还是得提前习惯如何一个人独自生活。
花霖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也觉得没有道理。毕竟自己再怎么不被人看见,也算是个人吧?
就在她纠结自己到底算不算人的时候,小杂役走到了树下。
“公子,这棵是什么树啊?”他问。
袁绍循声望去,偏着头思索片刻,语气有些不确定:“听说,似乎是棵梨树。”
小杂役眨眨眼:“似乎?”
袁绍答:“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开过花结过果了,好像是因为某年雪灾伤了根基。我也是听家里长辈说起,才晓得这是梨树。”
“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
花霖九和小杂役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叹息。二人的声音交叠起来,仿佛无意间构造了一段简短的合唱。
袁绍似乎来了兴趣,他问:“有何可惜?”
小杂役说:“我本想着,到了秋天还能摘下几枚果子让公子尝尝。”
他这样说,袁绍微微颔首:“难为你有心了。”
花霖九坐在干枯的树干上,喃喃自语:“看不到春天梨花盛开的样子了。”
花霖九算半个爱花之人,或者说她欣赏的是鲜花盛开生机勃勃的模样,雪白的梨花在绽放时一定格外美丽,她其实想和袁绍一起观赏这派景色,她想知道,袁绍在看见美丽的事物时会说什么,做什么,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总结下来,她想要更多地了解袁绍。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袁绍已经送小杂役到了院门口。小杂役挠着头,面露难色:“公子真不用我了?还有好多事没处理好。”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你一个人天黑了回去也不安全,”袁绍的语气很温和,但也坚决,“本家那边这几天乱成一团,你早些回去也能帮他们早分担一些。”
小杂役神色不满,他还想多留一会儿,但发觉自己不管怎么样都拗不过这位公子,只好作罢点头,却又情不自禁说了句:“要是夫人在就好了。”
袁绍微微颔首,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