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眼的短短一秒,明晃晃的灯已经在我视线右下方。
93号准备把病床上的我推出去。
“你是郑志的人格吗?”
他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
“是。”
我静静躺着,抬起手,视线从左眼换到右眼,都无法遮蔽住刺眼的亮光对眼睛造成的感染。
这样刺激的光,他正面对着却没有反应。
“所以刚刚你才那样说的对吧。”我手盖在眼睛上。
他和郑志虽然在二十年前同处一具身体,不过他们始终是两个人。
人格分离手术我闻所未闻,加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并没有亲缘关系自然就会好奇。
灯光下,93号的轮廓愈发清晰。
“你还真的忘了很多,设计师。”
93号低转过头,摩挲手中的掌纹,最后三个字刻意加重了几分。
“你怎么叫我设计师啊?”
“我以前都这么叫你。”
我岔开指尖看他。
之前我就是设计师了吗?
我脑袋沉醉地一歪,眼泪从眼角滑落,醒的是我。
淡淡的酒意席卷所有的片段,包括刚刚看到的。
我脸上的泪痕粘黏起每一寸皮肤,一时间快速回想起有关于他的零碎片段。
不行。
头部好似感应到我硬闯进来,以更加强烈的反应要我的命。
我的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撑着头,用力按压自己的脑袋,连接脊椎处一节节向下蔓延痛感。
“我不能多想,一想头就疼,你说的那些问题,我会晚点告诉你的。”
眉头估计拧成麻花了,我表情并不妙,最后在自我松懈中缓缓吐出一句话。
“还有得需要时间去验证,而且我并不能完全信任你。”
“好,等你想说的时候就告诉我。”
93号依旧没有太多的波动,我也没太多功夫浪费在他一个人身上。
撇过头挪开视线,我的脑子逐渐放空,疼痛才慢慢得到缓解。
我仍能隐约记起在水里游走的无力感。
现在的我就像是躺在岸上的鱼,门外涌进来的倘若是能呼吸的水,那必会使我鱼鳃开合,以减缓昏沉之痛。
不过我早已忽略掉从记忆里拖拽出来的潮气,以及膝盖上黏腻伤口的溃烂。
我掰了掰手指,脆裂的响声试图唤醒身体机能。
咯吱——
四肢逐渐恢复知觉,门口引入的自然光最先迎接我,我嗅到了来自冷暖交汇并粘有微尘的阳光气息。
不再是早晨的阳光,它带有沉重的色彩,但我觉得卸下自毁装置的那刻起,我迎来的是无比平静的坦然。
好像经历的游戏世界不再与我无关,它能身心一下愉悦,也能一下把我拉入漩涡。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下午四点。
我和滚轮没什么区别,只要给它一个力,一个方向它就能动就能进退。
摄入阳光因子,我只会更坚定地走下去。
这样的我,是17岁的我所不能理解的,她敏感易碎,又对世间一切都感到悲怜。
不只有红衣女的部分,更多是我所处世界自我体验的感官。
我也看到部分关于93号的片段,我想我的记忆读取能力跟曾经的记忆有关。
到达这里后,几乎都以好久不见的重逢开头,而我不想过多干涉。
他那悲伤的瞳孔,和郑志几乎一模一样,要不是有一些细节不一样我估计也能认错。
比如耳后痣的位置。
我咳嗽一声,立即打断自己的想法。
想得越多越乱想。
按照之前系统所说,郑志二十年前做过的人格分离手术,但现在他们可是完完整整的两个活人且存在于世。
如果郑志的另一重人格是好的,他的家人也不会大费周章分离出来。
人格有一天成了一个人时,对原主会造成伤害还是保护?
滴——
电梯门打开。
出了电梯我们通过第二道门,门前蹲守的小萱跑过来,语气中焦急又自责:“师父,我……”
她一直暗中观察是我安排的,只不过没有权限的她被卡在这里。
尽管从楚姜那了解过她一些信息,但直觉告诉我小萱暂且可以信任。
“嗯走吧。”
我说完拨开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一条浅红色的痕迹沿拇指侧面勾勒出来,颜色虽浅却也是醒目,连接到我内侧手腕部位。
我搓了搓手上的压痕,发涨肿痛的血管慢慢消退。
众人朝滚轮声处看去。
任樊深厉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93号路过任樊深身旁,冷冷地抛下一句:“你这个冒牌货,不必顶着我这张脸靠近她。”
“你。”任樊深觉得没理,一下倏地低下头。
莫书从坐凳上站起,揉了揉金属屁股:“可算出来了,坐得我屁股都抽筋了。”
谢意没好气道:“哟你还有抽筋的感觉啊?!”
“念念!”
“你们怎么样?”我坐起身,耷拉在身上的毯子也随之掉落。
“你还疼吗?”张芯把手放到我的后脑勺处安抚道。
我想可能是被推出来时,无意间按着脑袋时,张芯以为我受伤的位置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