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儿脚步声十分聒噪,对方像是穿着拖鞋冲进来的。
他在卧室刚收拾好行李,循声望去,男生额头带汗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口,盯着他手中的行李箱。
“去哪?”
“我没义务告诉你。”他拉起杆子,出了卧室,绕过对方往门口走。
夏末的阳光顺着窗口倾洒而进,阳光有些烫人,或许不是阳光,而是顾星维拉住他的那双手,掌心太烫。
“以朋友的身份问问也不行?”
“我不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
许是没听过这么尖冷的话,顾星维的眼尾渐渐泛红,抓他胳膊的手也加了力道,“裴极……”
“我本来就这样。”他松开行李箱,握住顾星维的手腕,用力给他扯了下去,“这套房子我已经退租了,晚点有中介来收房,早点回去。”
他推着行李箱往外走,但顾星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冲过来从身后拢过他的肩,在他失去重心撒开行李箱的一瞬,整个人往沙发里跌去。
靠枕上的防尘布沙沙作响,光缕照得睁不开眼,他伸手摸到一个支撑点准备坐起来,唇上突然袭来一股温热——
裴极猛然惊醒。
窗外月光高挂,夜色很深,树叶缓缓晃动,申城初夏夜里很少下雨,他坐起来,拿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凌晨才过三点。
这几年工作量很大,他睡眠时间本就不长,醒了又再难眠,所以很少做梦。
今天估计是时差还没调回来,外加见了顾星维,才梦到以前的事。
知道自己的生物钟是个什么情况,裴极没继续再睡,起床去洗漱。
他到工作间打开电脑,看一遍自己的行程,准备喝杯咖啡,着手画明年合作的一部歌剧的初稿。
开放式厨房只放了个冰箱,打开拿瓶装咖啡,却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才想起,昨天保洁人员上门打扫,说食品全过期了,都丢了。
裴极习以为常,套件单薄卫衣,出门了。
小区的清洁工不知道是刚上班还是夜班,左手提着簸箕,右手拿着铁夹,低头在夹落叶,几只肥胖的流浪猫在他们周围追闹,听见裴极走近,同时顿住动作看他一眼,嗖一下冲进了灌丛里。
距他最近的小区的门口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是他出这趟门的目的地,“欢迎光临”的机器人声响完,冰凉的风直袭脖颈。
裴极拉了拉领口,熟门熟路走近最后一排货架,拿了个三明治到前台结账:“加一杯冰美式。”
扫码付款完毕,他走到座位区等咖啡,面朝玻璃窗,灯光倒影,冷暖结合,光影不太协调。
“欢迎光临 ”的机器声又一次响起,这次裴极没听到,他的手指在餐桌上微微滑动着,好像点到的位置不是冰冷的台面,而是调灯台的按键。
连旁边突然坐了个人,也没意识到。
“没睡还是起早了?”熟悉的声音冲入耳廓,裴极松散的目光倏地聚焦,闻声望去,顾星维的发型有点凌乱,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额头还渗着细汗,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买的牛奶,正仰头喝着。
还朝他看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
裴极起身就走。
“我是瘟神吗?”顾星维顺手抓住他的手腕。
裴极冷漠:“松手。”
顾星维抓牛奶瓶的力度紧了紧,笑意却依旧:“都碰见了,谈谈。”
裴极的眼神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看着黑色的冲锋衣,突然想到夜跑的那个身影,“你住这附近?”
“酒店。”
裴极眯起了眼睛。
感受到他有情绪了,顾星维迅速抽回了手,像是做好准备似的,撒手的瞬间,他抬脚又要走。
顾星维立刻:“咖啡机是我以戴思若的名义送的。”
正好收银台提示咖啡好了,裴极走过去,端着又坐回来:“谈吧。”
“套你地址是我不对。”顾星维说:“但为了单独见你,我没别的法子了。”
裴极掀开咖啡杯的塑料盖,喝了一口,没接话。
杯子里晃荡的冰块顾星维瞅着很是眼疼,“跟乔源吃饭,喝酒了吗?”
“你要谈的就是这个?”
“胃病好了?”
裴极瞥他一眼。
“我给你换成热的。”
不知道是不是唱歌的都这样,说话和动作大多时间都是同一时间完成,音落时,裴极手中已空空如也。
他看了看往收银台走的顾星维,又看了看手边的两摊咖啡渍,抬手揉起眉心。
旁边又传来脚步声,顾星维这次比刚刚站得近了些,胳膊肘叠在桌面上,侧身看着他。五年前两个人在一起时,顾星维才十九岁,比他矮半头,如今稚嫩褪去,和他同一水平线站着 ,如此近距离看这张脸,裴极稍有错愣。
四目相对中,顾星维说:“我没跟乔源说过我们俩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裴极有点气无力:“知道。”
“我已经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