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过了几天,两人挑了个好天气,买了些干粮酒水带着,去龙门山看石窟。此时秋高气爽,正适合爬山游玩,二人对一路上的石像只是随意观赏,很快爬到山顶,席地而坐。微风轻抚,阳光正好,二人闲散地过了一下午,兴致来了便拔剑比试一阵,累了便坐在地上饮酒。
岳灵珊算了算时日,对令狐冲道:“我们来洛阳已有十余天,估计爹爹很快就要带我们回华山了。”
令狐冲问道:“这些天还没有玩够?”
岳灵珊想了想,道:“其实洛阳和长安差不多,就是比华山下的小镇热闹些,也没什么好玩的,呆久了怪没劲。不如在华山练剑,虽然日子单调些,却也很好。”
令狐冲脱口而出道:“我也觉得和你一同在华山练剑,便是最好的日子。”
岳灵珊道:“这次回华山,你就不用再去思过崖苦捱了。”
令狐冲回想起在思过崖的日子,一点不觉得苦,反而觉得那段日子里小师妹每日上山为自己送饭,同自己一齐练剑,讲一讲日常的趣事,实在是过得甜美如意。他又想到回华山之后,便不需劳烦岳灵珊去爬山路,自己也可以陪在她左右,还是不必面壁更好些,因而微笑道:“多亏师父宽宏。”
岳灵珊撅嘴道:“爹最疼你这个大弟子,我都嫉妒啦。”
令狐冲失笑道:“师父最偏疼的是你。”
岳灵珊道:“那大师哥最偏疼哪位师弟师妹?我看一定是六猴儿,他最敬你爱你,你平时也经常指点他武功。”
令狐冲看着岳灵珊,心想,自己最偏心的是谁,全华山都知道,偏偏小师妹不懂。每次遇到危难之时,令狐冲都想着要拼死保护岳灵珊,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若是岳灵珊有何不测,他也不想活在世上了。但六师弟若有不测,令狐冲虽然会替他侍奉父母,照顾家人,却不会因此去死。
岳灵珊见令狐冲只是看着自己,却没答话,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不自在起来,道:“大师哥,你怎么不说话?”
令狐冲道:“我对师弟们都是一样的关心,指点他们武功是我的分内之事,哪有偏疼一说。若只这么看,我陪你练剑最多,你怎么不说我最偏疼你?”
岳灵珊笑道:“可不是,以前我偷懒不想练剑,你就唠唠叨叨地管着我,非让我练够了时辰才陪我去玩耍。”
令狐冲惋惜道:“可惜你不知怎地开了窍,如今自觉得很。”
岳灵珊道:“偏不给你话唠的机会。”
令狐冲道:“我是师哥,随时可以教育你,你若是不想被念得头晕,就要乖乖地听话。”
岳灵珊道:“好大的威风,哎,谁叫我只是小师妹呢,只好听话了。还好我如今也是师姊了,将来师弟师妹们不听话,我也教育他们去。”
令狐冲故意露出担忧的表情,道:“自从林师弟入了师门,这半年多师父也没有招新弟子,什么时候你这位师姊,才能有师弟师妹‘们’呢?”他特意在“们”字上加了重音,听得岳灵珊气恼起来,追着他作势要打。令狐冲忙施展轻功,让岳灵珊追不上他,过一会儿见岳灵珊真要恼了,忙停下脚步,挨了几下,又是赔礼又是哄劝。岳灵珊觉得自己被当成小孩子一般逗弄,闷闷不乐道:“大师哥最讨厌,从小就爱欺负我,非得把我惹哭了才来哄。”
令狐冲赧颜道:“我过去做事没有分寸,早就改了,你若是恼了我,便是用剑刺我几下,我也毫无怨言。”
岳灵珊听不得这话,心中隐痛被翻出来,脸色顿时惨白,不自觉后退一步道:“大师哥,我绝不会伤你的。”
令狐冲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大,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担忧地拉住她的双手,感觉一片冰凉,急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岳灵珊看着令狐冲的双眼,问道:“大师哥,若是我真的用剑在你肩上戳个窟窿,你会不会恨我?”
令狐冲满头雾水,看岳灵珊问得十分认真,神色又凄楚无比,便郑重答道:“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的。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你对我一直很好,我不信你会伤我。若是你这么做了,必定有不得已为之的理由。”
岳灵珊颤抖着双唇,泪水顿时涌出,接着趴在令狐冲肩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令狐冲手足无措,只能抱住她,如小时候一般轻拍她的背,柔声轻哄。
前世令狐冲受了岳灵珊一剑,几乎算是主动送上去的,事后不但不曾埋怨,还依然对岳灵珊十分的好,甚至答应她临终的愿望。但岳灵珊始终心怀愧疚,耿耿于怀。何况令狐冲身边的那些恒山派弟子们都对岳灵珊横眉冷对,也让她不断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错事。前世的岳灵珊既希望令狐冲骂自己一顿,又希望他不要怨恨自己,内心十分矛盾。
如今听到令狐冲这番话,她终于解开了一个心结。她可以肯定,前世的大师哥自始至终不曾怪过自己,想到这一点,她更懊恼自己辜负了大师哥的一片好心。幸而如今令狐冲并未搅入争夺《辟邪剑谱》的浑水之中,也不会再被华山派上下误会他心存歹意,更不会被华山派开出门墙。
哭了好一阵,岳灵珊才不好意思地从令狐冲肩处抬起头,对令狐冲道:“大师哥,你转过头去,不许看我。”
令狐冲见她终于不哭了,百依百顺,无有不从,立刻转过身去。岳灵珊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才道:“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