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迦回身,瞧见将城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场景,微微眯了眯眼睛,“孙大监,这是何意?”
“云将军息怒,息怒,这只不过是我们凉州王府的规矩,穿戴军甲的大军不能堂而皇之进城,否则会引起民众的恐慌,还请云将军谅解一二,另做安排。”孙大监笑着与云瑶迦道。
“哦?那王爷的兵士呢,也不在这城中?”
这是想拿捏她?
“王爷的兵士,自然是在城内的校场。”
“既如此。那我的兵也不挑地儿,你们随便给他们安排个地方待着就行。”
“这……可老奴得令……”
云瑶迦却道:“听说王爷还在召集能人将士入麾下?”
孙大监一愣,“确有这回事。”
“既如此,云某若说,这些兵士皆是带来投奔的,王爷会以为如何呢?”云瑶迦微笑补充:“再说了,来者是客,王爷应当也没有迎将军进门,抛弃其下属的想法吧?不然这天下万千将士,该多寒心啊?”
孙大监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垂首应是,“老奴这便安排。”
说罢,他朝着守门的兵士们唤了一声,叫出一个小兵卒头头让他带着云瑶迦手下的将领去校场。
云瑶迦身边只剩下玄清,齐云,杨青蔻等三人。
左仓跟着那些人一并去了。
事情办妥当之后,一行人才继续朝着王府而去。
城内民众让出极其宽敞的一条道,皆是候在两侧探头看,瞧见孙大监时,纷纷跪下来行礼。
孙大监享受尽了这些恭维敬重,才缓缓出声道:“今日有贵宾进城,王爷高兴,现下衙门在给大家发放粮金,大家届时捧场走一趟,领银钱去吧,都不必在这鞠礼了。”
此话一出,民众欢喜,簇拥着走了大半,只剩下寥寥无几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朝着这边瞥过来一眼,怯生生的,眸眶还带着微微的红色,那是一个农妇,牵带着一个穿着打补丁的孩子。
目光触及到云瑶迦的这张面时,又陡然缩回去,匆忙拉着孩子走远了。
云瑶迦看着那背影远去,才收回视线,马走得极慢,早落了鹤镜和孙大监一大截,云瑶迦索性也不急了,催着马慢悠悠坠在后头跟着。
孙大监在与鹤镜热切地说着什么,大部分都是孙大监在说,鹤镜在听,面上无波无澜,余光触及身后人时,一顿,□□的马被他拽慢了停了停。
他在有意等云瑶迦并肩一起走,倒是那孙大监一见鹤镜停下来便开始催促,仿佛瞧出来了鹤镜的心思。
那浮于表面的讨好也慢慢淡化得一干二净。
一路上那孙大监都将云瑶迦彻彻底底忽视了去。
云瑶迦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那秃头和尚,先前还算是和悦的面色慢慢地淡冷下去,眉心轻蹙,不虞之意明显。
将将到王府门口,一扇朱门为大门,稍稍小些的玄门为侧门。
几人翻身下马。
孙大监让开一步,带鹤镜往朱门走了走,示意他从这里进去,才指着玄门对云瑶迦道:“将军还请这边请。”
云瑶迦还未抬步走,就被快步上前的鹤镜拦住了去路。
长衫玉立,清风朗月一般的清冷君子眉心一蹙,便是无煞,却也因天生贵胄的气势,面冷起来始终让人惊觉心惊肉跳。
“为何?”
丹凤眸压下来,墨黑瞳带着稀碎的冷意,逼向孙大监。
孙大监面容一僵,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道:“哎哟,老奴没别的意思,殿下莫要误会,这是王爷府上的规矩,只有至亲之人才能从这朱门进,拜访的友人门客,便是将军等人皆是从玄门进,两门不分大小,只分亲疏,还请殿下谅解。”
鹤镜神色不变,“我多年离宫,不是宫中人,亦不是那上玉牒的皇子,和王爷多年未曾联系,既如此,对于王爷来说,我亦算是那友人门客,应当同将军一道进这玄门。”
说着,便要与云瑶迦抬步往那玄门走。
“使不得啊,殿下。”
孙大监忙将人拦下来,神色为难,“老奴也是听令办事,还请殿下莫要为难老奴。”
“如何为难?”鹤镜面带困惑,“你遵守你的王府规矩,我遵守我的规矩,两相不冲突,我怎叫你为难了?”
“这……”
“不说亲疏远近,便说旁的,云将军在昆山便将我从贼人手下救出,一路护送,免受他人之害,这救命之恩便是极大的恩情,定当涌泉相报,今日我若遵了你们府上的规矩,走朱门,令我的救命恩人走玄门,在旁人看来,云将军便是低我一等,明明是我的救命恩人,理应被我捧为座上宾,到最后却被人这般误解,如何不令人心寒?”
“可是……”
“哈哈哈,说得好。”
朱门大开,一道爽朗的声音岔进来,人随声至。
玉面短须的男人走了出来,一身紫青祥云袍,头顶是凤翅紫金冠,浓眉深目,五官轮廓皆和中原人有些许区别。
气质温雅,眼底有淡淡的青黑,闻说凉州王博风尧呕心沥血,励精图治,为国为民,不知是不是公务所致。
视线率先落在鹤镜身上,顿一瞬,眸底划过一抹什么,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快步走了过来,探手就要挂上鹤镜的肩膀,“想必这位就是本王那十五年未见的好侄儿了吧?快给王叔瞧瞧。”
这热络的模样,鹤镜许是不习惯,在那手即将碰上之前,他率先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云瑶迦的身边,神色不改,躬身行了一礼,道:“拜见王叔,侄儿以为,云将军作为侄儿的救命恩人。理应被侄儿捧为座上宾,断不能有侄儿走正门,救命恩人走侧门的道理。既皆是王府中客,还请王叔批准,让侄儿与云将军一同进侧门。”
博风尧一顿,不动声色地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收回,面色不改半分温和,“侄儿能够这么想,本王倍感欣慰,既为座上宾,确实不应走这侧门,那便都从正朱门进罢,云将军呢,意下如何?”
那一双如鹰隼一般的锐利双目略过鹤镜朝她看了过来,落在她的鬼脸面具上,带着审视探究,“久闻云将军大名,如今得见,不胜荣幸。”
云瑶迦没行拜礼,只拱手作揖往上一敬,“王爷谬赞,不敢当。”
面具下的唇角却是冷冷一翘。
果真是个千年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