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迦一愣,兀自笑开,“鹤镜师父倒是能屈能伸,云某佩服。”
女将军拎起茶壶,走到炕边上,给他的茶盏倒了八分满的茶水,又体贴地将那一只被他一不小心折腾远的接水盆给挪回来,放到他的身子下方。
等他漱完口,又给他满上一杯茶,看他喝下去了,才将茶杯和漱口的用具接了过来,动作温柔,无可谓不体贴,和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将东西放好,见他这么半歪歪斜斜着难受,云瑶迦扶着他的肩膀,有心将他纠正回原位。
将将落手于男人肩膀之上,云瑶迦便感受到了手下那一块肌肉的紧绷之感。
“不劳烦女施主,贫僧自己……”
云瑶迦瞥了眼他后背隐隐有些见红的绑带,再看那一双几乎抬不起来的双腿,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鹤镜师父,老娘我不想说第二次,你的命是我救的,就是我的人,在到达凉州王府之前,你最好还是乖乖的,别忤逆我。”
“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生气起来,会做出什么见血的事情。”
视线触及之处的那一双薄唇稍稍抿紧,手下的躯体虽然紧绷,但到底没再挣扎了,云瑶迦满意,为了不牵动到他的伤口,俯下身去,几乎是将他半扛起,挪平直了些。
俯身靠近的时候,除了充斥鼻腔的血腥味和药味,还有淡淡的汗味。
这汗味不算臭,且又被血腥味和药粉味压着,不细闻压根闻不出来,也是云瑶迦五感敏锐,又凑得近,才能闻得到,且这等程度的汗味对于经常混迹在汉子们中间的云瑶迦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她觉得没什么,有人却不觉得。
直起身时,她清晰地看到了光秃秃没有任何发丝遮蔽之下的那一抹嫩白耳根的红,恰若滴血。
僧人额角的青筋都绷直了,双眼直直盯着眼前的炕塌,目不斜视,紧抿的薄唇艰难启开,说出口的话语是极力遮掩窘迫之后强装的平静,“女施主可好了?”
原来是怕自己熏着别人。
想不到这和尚还挺爱干净的。
云瑶迦看他红得要命的耳根,又转眼去瞧他如今横陈在炕上的姿势,他的身量实在是长,那一双腿还虚虚半抬着,都放不下去,这样屈就久了对伤口亦是不好。
“还不行。”云瑶迦道,又凑了上去,“你这和尚都成天吃素了,怎么还是这么能长?竟比本将军军营里的汉子们身量还高。”
“……”
她叹息着,似乎是十分无奈地又给他调整了一遍姿势。
女子温热带着薄茧的手掌抚过之处,牵带起莫名的痒感,一粒粒小疙瘩不受他控制一般,从皮肤之下冒了出来,偏生女将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戳了又戳。
“你这么敏感的吗?”
带着薄茧的指尖落在皮肤上,那疙瘩被戳得非但没有减退,令他身子半边麻了麻,另外半边皮肤也跟着起了同样的小疙瘩。
有些画面不受他控制一般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呼吸渐重,默念着清心咒,绷着声线又问了一遍:“女施主,好了吗?”
僧人额上的细汗都冒出来了,脸色涨红,呼吸加重,有些许怪异,令云瑶迦皱了眉头,收手转而想去探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却被他半道拦下,他垂着眼,眼睫颤着,没看她,咬字清晰,“贫僧无碍,多谢女施主关心,只贫僧既为出家人,应当恪守寺中戒律。还请女施主看在贫僧尚有利用价值的份上,饶过贫僧,莫要再做作弄。”
云瑶迦瞥他一眼,见他面色逐渐趋近平静,终究是收回了手,重新走回到桌边上端粥碗,“你倒是对自己的定位清晰。”
她慢腾腾地搅着粥,让那热意尽快褪下去些,才坐上摇椅,勺一口粥,搁在碗边一边等一边像是漫不经心一般问他:“你就不问问,凉州王要你做什么?”
僧人面色不改,方才推拒她的手收了回来,合了十,竟是一刻不忘孝敬佛祖。
听见云瑶迦这话,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无波无澜,他淡道:“如同女施主所说,女施主对贫僧有恩,这凉州是女施主要贫僧去,那贫僧就应该去,女施主要贫僧办事还恩,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贫僧都会办。”
“你还真是什么都看得开啊。”
女将军叹一声,将那一勺已经凉了的粥放置他的唇边,他垂下眸瞥见,唇动了动,女将军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那勺子往前一伸,抵住了他的唇,压在了他的唇瓣上,叫他动不了分毫。
“既然你要我体谅你,那你也合该听听我的,少让我把话反复地讲……吃。”
瞅见人乖顺地将粥吃了,云瑶迦很满意,又勺了一勺继续送他嘴边,道:“不过,就算是你问我,凉州王要你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能猜出他的意图。”
“大概是要你——”
“以‘挟天子令诸侯’的方式扣着你,举着清君侧的大旗,继续号召天下人投靠,等这兵马筹到差不多了,攻进燕京,取你渣爹狗命,到时候再看天下人的反应,若是天下人不依,那就将你扯到那个位置,让你当傀儡皇帝,若是天下人依了,到时候的你定是一枚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