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是个有脾气的,没再接她的话头,只闪了两下莹润的光之后,就彻底沉寂下去了。
云瑶迦知道,它这是不满她呢。
就是这么一个脾气大的主儿,却能忍下她的“为所欲为”,在那小姑娘的面前不吭一声……
怎么看都觉着不对劲吧……
就好像是,它很怕那姑娘,不敢在她的面前现身。
既如此,那姑娘又是什么人呢……
一个在乡野长大的女孩,去镇里都要好好藏在牛车里,唯恐被人发现。就是这么一个姑娘,目睹了杀人的场面非但不像那些山民一样害怕,还想要亲近她这个大“魔头”……和那个来历不明的“玉简”简直一样诡异。
不过,更加奇怪的是,她对她的感觉,云瑶迦自觉一点都不排斥她,甚至还赋予莫名的信任……
思及此,云瑶迦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潋滟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
玉简是她捡来的。
那时,她还未起势,是人们口中蛮荒沙漠村里的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成天上蹿下跳像猴一样快乐的丫头。
荣爹嫌她荒废度日,将她丢给了镇上的镖局。
走镖能走南闯北,她很喜欢。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第一次成功走完镖回村之时,见到那样一个场景,断壁残桓的房屋,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土,那些人踩着一具尚未完全断气的躯体猖狂大笑,身边是几个平日游手好闲,没啥事干的懒汉,端着谄媚的脸在讨好。
全身的血液几乎逆流,她的世界仅剩一片血红,她擒着手中剑,一步步朝着那些人走去……
等她回过神来,已是力竭,脚边遍地都是尸体,没有一人存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家园被破,亲人被屠。
她跌跌撞撞起身,撑着剑深一脚浅一脚刚想离开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时,没走几步就在村头的地上踩到了它。
质地上乘莹润的玉简,上头只有“系统”二字的刻字,云瑶迦当时并不明白这二字的意思,只见它品质不错,丢了可惜,且尾端尖锐同玉簪没什么太大区别,便拿来绾发了,顺带插在她的银冠上,携着镖师局的人在漠州起了势。
屠她家园的是不知名的匪徒,但她清楚地知道,背后操控之人定是朝中奸邪。
原因无他,只因她是大燕忠臣宋太傅的孙女,十年前宋家被陷害灭门,受恩于宋家的客卿荣爹,带她出逃,好不容易隐姓埋名到了这西漠的村,结果还是被那些人找到,赶尽杀绝……
她的家没了,亲人也没了,成了这世上孑然一身的人。
害她落入到这步田地的不止朝中奸邪,还有昏聩无能的大燕皇帝对奸邪的纵容。
当今的大燕,建国三百年历史,上位者自觉皇权尽握,日子过得愈发安逸,不思进取。
到了今上,更是耽于美色,沉迷于炼丹长生之术,忠臣进谏,杀忠臣,屠满门。任由国师国舅掌权,栽赃陷害良臣,征收赋税,徇私舞弊,搅得国内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她要复仇,为她,为她的家人,为荣爹,讨一个公道。就要屠这蛮不讲理的上位者,屠这人模狗样的谄媚之辈。
仅凭她一人,一个镖师局,都不够。
是以,她从漠州杀上来,杀尽贪官污吏,一路招兵买马,人数扩大至几百几千之多。
但还是不够。
直到到了西蜀,有人相邀一见,与她谈下了一个交易:
前往西蜀西郊昆山珈蓝寺,寻到已经出家的今上废后嫡子燕丛镜,道号鹤镜和尚,送往凉州,献入凉州王府,就能并入凉州王的军队,与其一同起事,反了大燕,往后还能成为新帝的开国功臣。
此人以为她也是不满如今的大燕,想为民讨公道,闯出一片天。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她不是什么良善的义士,不想为民讨公道,只想为自己讨公道。
并入凉州王的军队……
不,她不想并入,她想……或许可以借个兵?
凉州王的名声,她有听说,大燕如今最讲道理的,最良善的,最仁和的异姓王,原本居在凉州,统领凉州百姓安居乐业,并不参与大燕政事,直至凉州收集从外头奔赴而来的难民过多,意识到今上的行事越发荒唐。
才在凉州召集兵马,准备为天才人讨一个公道。
问十个,九个都说这人未来是一个好君主。
她不在乎这人如何,只垂涎他的兵士。
凉州王军,上达几十万之多。
听了他的名声,还有源源不断前往凉州投诚入伍的人,她垂涎的是这个。
或许真能借着燕丛镜在凉州王的面前讨个赏,和他谈个借兵的交易?
理通了思绪,她应下相邀之人的交易。
刚应下不久,头顶就传来说话声,似是对着她说的。
云瑶迦找了独处的机会,将头顶银冠上的玉简拔下来时,感觉到玉简发热,闪着莹润的光,竟真的响起了声音。
声线带着砂质,像是往嗓子里撒了一把盐,不那么好听的童音,很奇怪。
却又给云瑶迦一种熟悉之感,细想又品不出这熟悉之感在哪里听过。
只听它道,它是什么什么系统,有任务在身,需要她找到一人,护他性命周全,身体无忧,以免身体有恙,影响了心境,亦或者,将他从歹人手中救出,以免让他怀冤含恨而死。
这话就像是志怪神佛之谈,云瑶迦也就当笑话听了,开玩笑一般问它,它要她所护之人为何人,它答,便是和那相邀之人要她找的人一样,已成为了僧人的燕丛镜。
巧合之最,云瑶迦忍不住哈哈大笑,却没有当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它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