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雨夜,咬着黑幕倾轧下来,像是给无尽的苍穹泼了墨,仿佛永无宁日,光明再也不会到来。
雨是毛毛雨,将整座昆山拢了进去,成了雾中仙山。
如果忽略其中的烈火撩烤声,以及混在其中的哀鸣求救声的话。
传来声音的是山顶上遗留的一寺,歪歪斜斜的牌匾刻着“珈蓝寺”三字,下方是虚掩着的寺门,进去是一处大院子,乌泱泱挤满了人,青石板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血流成河。
粗布麻衣的山民们蜷缩抱团,挤在墙根处,瑟瑟发抖地朝着一处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是院子中央大大咧咧敞开的中堂门,烈火焦灼,面若冠玉的和尚坐于其中,满身袈裟脏污不堪,面有青灰,菲薄唇边带血,形容狼狈,盘腿席地而坐,双手捧着佛珠合十,唇瓣轻启,念词低不可闻。
双目轻阖,气质清淡出尘,宛若天上佛子亲临。
仿佛受伤的不是他,坐于那熊熊烈火之中的不是他。
中堂门口被一根粗长燃火的房梁挡了,与院外之人相隔。
外头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亦出不来。
张狂匪徒几十余人,亮堂堂的钢刀抵着绑来山民的脖颈,为首者更是猖狂地自山民之中扯来一花季少女,一边欣赏着烈火之中的“佛子”,一边当着他的面,“呲拉”一声扒开少女的衣襟,露出白花花的皮肤。
少女惊叫,“不!不要!求求你!放过我……鹤镜师父,求求您……救救我……”
坐于堂中的青年额角青筋一跳,缓缓睁开眼,丹凤眼微掀,墨眸流转,无悲无喜,眉间轻轻一蹙,凝视过来之时,寒芒骤显,薄唇轻启:“贫僧已应你所求赴死,缘何还要为难他们?”
匪首□□着一把抓上去,道:“我是答应你不杀他们,可我并没有答应你,留着这口美味不吃啊。”
“……尔等如此作为,来世必偿因果。”
匪首却浑然不在意,“管他娘的来不来世的,今世爽了再说。”
说着,两只咸猪手都迎了上去。
少女惊叫着躲,可哪里躲得了,背后二人按着,扣着,堵死了她的退路。
她只能被人强押着,送入那肮脏的口中,一双泪目绝望地看着那堂中人,嘲弄地扯了扯嘴角:“什么佛子,不过如此……”
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僧人最终还是阖上了眼,再不置一词。
只余那匪首继续猖狂大笑:
“对嘛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无知愚民就是蠢,奉一个和尚为‘佛子’,世间连神佛都没有,又哪儿来无所不能的‘佛子’?笑死人了……”
话头未尽,却被一道慢悠悠的,狷狂至极的声音打断:
“神佛既没有,铁面阎罗如何?”
匪首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耳边轰然巨响,珈蓝寺虚掩着的大门被人踹开,罡风灌入,几道飞刃利器直冲面门而来。
他们刚挪动一寸想躲开,却还是慢了一瞬,利器没入三人眉心。
匪首与扣押着少女的二人齐齐倒地,双目瞠圆,死不瞑目。
这一变故突发也就在一瞬之间,反应过来的其余匪徒立刻狰狞着面容朝着迷眼的罡风冲了进去。
可没等他们一头扎入那一阵迷雾一般的风里,把把利剑已经穿透他们的身躯。
再毫不留情地利落一抽,鲜血四溅,匪徒们应声倒下。
罡风散尽,余下的所有人都抬眼去看。
只见倒下的匪徒身前都是头戴半遮面兜鍪的兵士,手中剑芒煞人,宛若前来讨命的鬼兵。
尤其是为首那人,身高约莫七尺,裹着披风,脸戴一张由铁铸成的鬼面面具,形容冰冷可怖,融入夜色宛如青鬼降临,恰似阎罗。
剩下的匪徒不知谁抖着嗓子喊了一声,“青、青面阎罗……是青面阎罗将军!!!”
这话一落,剩余的匪徒都顾不上钢刀下的山民,忙向四处逃窜。
只是脚步刚一动,站在门口的那人突然跃起,披风被风吹开,众人才注意到其身上穿的是女式铠甲。
山民们还未来得及惊讶,那暴乱的匪徒便一个个地被抹了脖子。
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等最后一具尸体倒地,女将军归剑入鞘,鬼面上已经通红一片。
尸体摞在一起,青石板已看不清颜色。
女将军回眸,山民瑟缩了下,把彼此抱得更紧了,脸上更是吓得毫无血色,“别、别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