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谓进门,正对上门口穿鞋的茵茵。
“舅舅!”
女孩背着粉红色的小包,身上一件方潜鸣随便从衣柜扯的小裙子,眼巴巴看着他。
“大舅怎么没回家?”
余谓愣一下,原来孩子那么容易就能把陌生人当做家人。
“我来接你去琴房,你冷...”余谓没回答有关任有道的问题,朝女孩伸手,话还没说完门廊后就有人接了话茬。
“茵茵,外套。”
方潜鸣看见余谓的时候静止了一瞬,松垮垮搭在小臂上的外套险些滑下来,是余谓接住的。
余谓笑一下。笑方潜鸣向来懂他。
方潜鸣躲开他的视线。怪余谓不够懂他。
“穿上外套,走吧。”余谓给女孩披上外套,牵她出了门,方潜鸣也穿好鞋在后面跟着,关了门。
余谓没问他出来做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能照顾好自己。
方潜鸣默不作声跟着他们上了车,到琴房门口,余谓送女孩进去,方潜鸣出来靠着车门点了根烟。
“什么时候抽上了。”
余谓回来的时候迎上他吐出来的烟。
方潜鸣别开脸,没吐完的白色就在空中拉扯,
“写论文有的时候烦。抽点儿。”
余谓点点头,“出国几个月,好多事都不告诉我了。”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平时不也不找我聊天。”方潜鸣把烟掐了,扔老远进了垃圾桶,“我要不找你,估计你能把我名字都忘了。”
余谓突然沉默了,他知道方潜鸣说气话,于是不和他作对。
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方潜鸣深吸一口气,正好江边一阵风送过来,他说,
“去散散步吧。”
“你有话想问我就直接问。”余谓跟着他踏出停车位四四方方的线,“因为一个任有道,不值得。”
仅仅是任有道,还不足以割裂他们接近九年的时间。
江边一对小情侣嘻嘻哈哈走了,留下空荡荡的长椅。
方潜鸣坐下之前摸一摸,身子跟着手弹起来。
他回头,对着站在后面的余谓咧开嘴,
“热的。”
“我知道。”余谓也笑,江风抚上他难得扬起的嘴角,看得方潜鸣一愣一愣。
他刚认识余谓的时候,余谓总是笑得开心。
九年之后的余谓,笑容的弧度还是惊艳,拖出来的尾巴却不过快乐。
“你究竟怎么想的,对任有道。”
“你和他昨晚睡了?”
余谓知道他要问这个,脸上的弧度逐渐被昨晚的记忆拖累,收回短暂的展示。
“其实睡了也没什么。都是成年人。”
弯腰摸一把椅子,他自顾自坐下,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在意这个。”
“睡了就要为对方负责,”方潜鸣急着坐在他旁边,“你真的要和他那样的人谈恋爱?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余谓忽然抬起一条腿,双手合拢抱住膝盖,饶有兴趣地欣赏方潜鸣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没有告诉过方潜鸣,其实他很享受方潜鸣对他的占有欲。
出发点不是爱情,不和恶心的世俗扯上联系,是纯粹的干净的占有。
“我没说和他睡了。”余谓用膝盖顶一下方潜鸣的膝盖,才放开手。
“你情我愿的,怎么就一定要负责。”
方潜鸣抓住他的手腕,急得耳朵都红了,
“那你也要对自己负责!”
“我不谈恋爱,就是对我自己负责。”
余谓微微眯着眼,用鼻梁割开朝自己猛攻过来的风,
“我是世界的npc,npc是不需要感情线的。”
“我每天执行我的任务,从早到晚,从活着到死。”
方潜鸣被他的话噎住,猛地松开他的手腕,再小心握住。
“那也不能这样想...人还是需要爱情的。”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人需要爱情。”
余谓忽然转过头和他对视,炯炯,
“你不觉得从这个视角看问题,人类都变得很可悲吗。”
————
那天晚上余谓和任有道躺在桌子上对视。
任有道第二次说,
“我真的很喜欢你。”
余谓没有坐起来,一只手撑起脑袋,声音懒洋洋没有一点攻击性,也没受到半点那句话的影响。
“那你想和我做什么。”
任有道挪到他旁边,一条腿的膝盖顶着他的肚子。
任有道弯腰,鼻梁正正逼上他的鼻梁。
“我想吻你。”
一句喜欢只换一个吻,给得起。
余谓眼睫毛微微垂下来,视线就掉在了任有道的嘴唇上。
他明明还睁着眼睛,下巴却抬起来迎了上去。
一只手抓上他的后脖颈,是任有道在宣示主权。
可惜余谓的主权早就被牢牢攥在手里,没人能支配除了他自己。
任有道整个人压下来,他的背就磕上很快变得冰凉的桌面。这次任有道的吻技比上一次好了很多,带着侵略却迂回,猛地进攻又游刃有余地往后退。
余谓觉得这个吻的表现还不错,他也抓住任有道的脖子,任由任有道一步一步接近他的主权。
可是直到这个吻结束,任有道也没问出那句话。
「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余谓干笑一下,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别人。
他当然了解任有道,也知道任有道这种人不可能会想和任何一个人绑在一起。
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世界的npc。
“回房间,还是你想在这里做。”
任有道撑着双手,眯着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