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听到这席类似怨恨的话,赵林雁一定会期期艾艾,亦或愧疚地垂泪,但这次赵林雁异常地平静。
她不看任何人,执着地盯着宣赢的手腕,仿佛一头蛰伏的母狼,等待时机,要把那截腕子狠狠抓过来。
茶几一片狼藉,宣赢把手背在身后,从沙发另外一头绕开,直接奔到了三楼。
那些坚强与气愤在进入房间时瞬间消散,宣赢半蹲在床边,死死地抓着床尾大口喘息。
耳里的嗡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痛,一股一股地蹦着疼,宣赢往自己胸口处狠狠捶了两下,抬眼去盯柜门。
他变得急促,双手颤抖地打开柜门,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扔到床上,拉开行李箱一股脑儿地往里塞。
凌乱的衣物将行李箱挤的鼓鼓囊囊,宣赢死死压着行李箱,手指胡乱地去掰卡头,当摸到某一处尖锐的凸起时,宣赢疯了一般把掌心压在了上面。
熟悉的痛感如同藤蔓开始扩散,宣赢慢慢地喘出一口浊气,痛感让他感到舒服,于是他把十指挨个往那块凸起上压。
鲜红的血丝很快冒出来,指缝变得黏腻腥热,宣赢盯着自己的手指,满足地弯起唇角。
下一秒,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你在做什么?”
那缕还未完全绽放的笑僵在唇角,宣赢向前看,门口一道高大的阴影,逐渐逼近自己。
宣赢恍惚想起他与杨如晤不止一次在未开灯的房间里纠缠,他无比享受黑暗与快感交织的感觉,这次依然没开灯,只是男人没再给他任何温柔。
软硬适中的床垫突然变得不适,宣赢暗暗自嘲,无论什么时候,他在杨如晤面前总是没有底气。
“宣赢,把手给我。”杨如晤站在他面前。
宣赢咬牙,不甘示弱地抬头看他,对视的瞬间发觉杨如晤的表情非常奇怪,很平静,但平静里带着一丝诡异。
这一晚真的太乱了,宣赢鼻头忽地一酸,他不喜欢这样的杨如晤。
“把头抬起来。”杨如晤淡声要求,“躲我干什么?”
宣赢不说话,单手搭在行李箱一侧,仿佛在伺机逃离贺家。
杨如晤对他的耐心始终毫无底线,他就站在宣赢面前,冷静地看着他沉默。
房间安静到呼吸声如雷贯耳,双手的痛感在达到某一峰值时就停下了,痛感消失后的宣赢再次麻木,他动动手指,又向那块凸起处摸。
同一秒,杨如晤也动了。
宣赢只觉房间在眼前飞快地闪了一瞬,紧接着听到一声闷响——他被杨如晤狠狠地抵到了墙壁上,那声闷响是他后背与墙壁的碰撞声。
“杨如晤!”后背的疼痛令宣赢五官都扭曲起来,他攥住杨如晤按在胸前的手,“松手!”
杨如晤还是用那样平静的目光看他,彷佛要透过宣赢的眼睛,窥探到他过去的时光。
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一个急促一个平缓,宣赢嗅到熟悉的体温,再去看他的脸,忽然就掉下一颗泪来。
滚烫的泪珠不偏不倚,恰好砸在杨如晤的虎口处,他手指微颤,不过仅仅几秒,又回到原先的力道。
“别哭。”杨如晤用手指蹭了下。
男人的手指很凉,刮蹭时有粗糙感,指尖处有他钟爱的味道。
宣赢没忍住,抓住这只手捧在了脸前。
昏暗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宣赢总是爱哭,以往他难受时也保持着清俊,像极了电影里的演员,即便泪流不止仍然气质出尘惹人怜爱。
但这次不一样了,宣赢哭的很委屈,嘴唇在颤抖,鼻翼在翕动,眼睫湿成一片,眉宇也深深地皱着。
杨如晤动了动唇,用另一手将他环近了怀里。
他们之间的不愉快本该因为这个拥抱而消失,杨如晤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刚要开口,却听见宣赢在怀里闷闷地说:“杨如晤,我要走了。”
杨如晤猛一下抬眼,面前是一道冷冰冰的墙壁,侧目再看,是宣赢通红的耳朵。
他保持着拥抱的动作,尽可能地以如常的嗓音在宣赢耳边询问:“要去哪里?”
“我要回沈园。”
杨如晤的手停下:“嗯,然后呢。”
宣赢几乎没有停顿:“然后永远都不会再踏进贺家一步。”
不知他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虚伪,杨如晤忽地嗤笑一声:“也不想看见我了?”
宣赢深深吸口气,一并放开攥在手里的手腕,慢慢地垂下双臂,杨如晤默契地撤身一步,目光玩味地打量他:“说呀?”
杨如晤嗓音非常轻柔,但宣赢仍然下意识地猛眨了下眼,他吞咽几下,竭力让自己声音不再颤抖,然而开口时仍然泄露出几分哽咽:“杨如晤,他们都在怪我,你也在怪我。”
杨如晤那颗冷硬的心脏蓦地软了一下,他抚摸着宣赢的脸,轻声叹道:“你努力一点,心很快就偏给你了。”
“我不要!”宣赢推开他,厉声道,“我不要这样的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