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心了,如意了,以前在他们眼里根本不重要了,是啊,人总得活着,眼睛也必须向前看。
以前的宣赢用态度跟所有人对抗,告诉他们自己过不去,如今他忍了退了,所以大家接纳他或者说原谅他以前的无理取闹,亲昵地拉着他一起向前走。
但是宣赢很清楚,心里仍有一大片空缺,那里面是泥泞是血水,只不过他现在转身背对,倒着走,努力忽视着跨越,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好受一些。
他也会用对宣文林的思念来充当勇气,每想一下,心里的苦就浅一份,也抽出一份坚强来这么劝自己——也罢,宣文林深爱赵林雁,夫妻之路未走一半,他赴黄泉把人家抛下,总归是他对不起她。
晚间沈休临时前来探望,门口偶遇杨如晤,二人便一起上楼。
看着这俩人,宣赢短暂地为自己默哀一把,他好像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哪儿逃不了沈休的眼线。
程愿是不跟他了,但天星工作室童敬舟知他底细,沈休很早就派人给童敬舟传过话,务必小心‘伺候’老板,到了贺家,杨如晤是他好友,若有异常这俩一定会背着他互相通气。
宣赢搞不明白,前段时间他一身暧昧吻痕被沈休发现,沈休当下态度算不上赞同,言辞之间也对杨如晤颇为不满,然而眼下二人之间看着跟以前一样和睦,气质相似,风格也相似,好一对狐朋狗友。
“你弟弟骂人呢。”杨如晤对沈休说。
沈休看他一眼,略带深意地笑一下,走到宣赢身边:“最近怎么样?”
宣赢仰靠在椅子上:“问你好兄弟,我天天跟他见,我什么样,他还不知道?”
杨如晤代为回答:“挺好的,没骂人没打人。”
宣赢确实没打人,只不过瞧着沈休很想打人,他眸光凛凛,绕着这俩人打转,转身交代一句话:“任玥过两天回来,记得回家吃饭。”
听着挺正常的一句话,宣赢却猛然站起,连忙拦住正准备离开的沈休:“你怎么不早说?你就这么走了?”
沈休看看紧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双手,轻抬下巴:“省的你俩瞧我碍眼,走了。”
“不是!”宣赢手顿在半空,扬声追问沈休,“我怎么办呀?我可惹不起她!”
“你多能耐,谁能惹得起你。”沈休头也没回,就跟他摆摆手。
杨如晤站在宣赢身后,这人无论心里面上都藏不住事,就从他与沈休这寥寥几句里,杨如晤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思。
继而他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想到了贺此勤订婚宴上,那双十指交叉的手。
当宣赢回头时就撞进了这双幽深的眼睛里,心跳没出息地漏跳了一拍,本想嘴硬损一句,怎料杨如晤什么都没说,抬下手,示意下楼回家。
住在贺家期间,因与杨如晤工作地址相近,基本上他们每天同进同出,宣赢为此很是疑惑,近期杨如晤不光出差少了,连周五探亲日也改了,跟他一样,天天住贺家。
路上,宣赢问:“你把玲珑阁卖了?”
杨如晤目视前方:“没啊,怎么这么问?”
宣赢没回答,也不敢直接把心里话问出来。
这些天来回来去地想了很多,琢磨跟赵林雁如何正常相处,有时还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找个茬再凑贺此勤一顿,但是一到晚上回了房间,这些想法统统停下,脑子里就只剩一个人了。
宣赢知道自己嘴再硬,脸再沉,心里总惦记杨如晤,想他在对面干嘛,有没有熬夜阅卷。
这些思念无法用简单的‘放不下’就能概括,说放不下还是轻了,偶尔半夜惊醒,深感孤立无援时,宣赢也不是没想过,不管不顾地去敲开杨如晤的房门,示个弱卖个乖,在他这里躲一躲。
然而贺家屋檐下乱七八糟的关系应付起来已然竭尽全力,宣赢努力维持理智,不敢有半分松懈松懈。
说的高尚点,一为杨如晤,二为贺家。
一个是多年不见的亲儿子,一个是侍奉多年胜似亲子的杨如晤,若是哪天他与杨如晤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动,贺家可就彻底全乱套了。
他尚有退步空间,无非毁诺,对不起生父一回,重回沈园那座福乐窝当他的三少爷,可是杨如晤不一样,他面对的是实打实对他有恩的两位长辈。
因为所有的想法都是宣赢以个人角度来做的抉择,所以免不了会对杨如晤产生愧疚,不过怪就怪在杨如晤并没有时时刻刻地咄咄逼人,类似堵他在卫生间强吻的事再没发生过,他光明磊落,端方从容,表现的似乎已经放下一切,回归最原来的模样,以兄长身份对他关照。
但在日常相处里,偶然相碰,偶然一个眼神的对视,无论杨如晤表面如何沉稳,宣赢仍然能从那双清冷的眼里窥探到几分他看不懂的意味。
像欲望、像占有,还有一丝与他本身气质大相径庭的逗弄,这些意味通常在杨如晤眼里转瞬即逝,虽然很快,但足够宣赢看到。
宣赢就在杨如晤专门给他的这些眼神里逐渐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你的态度决定我的态度。
想通了,心轻了,宣赢将这句话奉若信条,在杨如晤跟前不敢造次,同他一样,表现的非常友善,只差跟贺此勤一样叫他哥了。
前方红灯亮起,车子缓缓降速听稳,杨如晤抽了支烟出来,衔在嘴边也没点燃,当绿灯亮起时,他放下烟,快速地看了眼宣赢,随后开口。
“听沈休说任玥比你年纪还小一些,”杨如晤抽空跟他对视一眼,“怎么看你好像很怕任玥?你们怎么认识的?听说她是服装设计师?读的同一所学校吗?”
虽是连番询问,但杨如晤一脸平静,甚至在问完之后唇角还十分柔和地翘了翘,像极了无事扯闲篇,随口来问的。
宣赢未做防备,扔出那个自己不想回答的,其他脱口而出:“早就认识了,她原来跟我一个专业,后来认识一位老师,就做自己感兴趣的了。”
回答完,杨如晤眼睛微顿,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宣赢后心一凉,反应过来被他套了话。
正待弥补一句,杨如晤先发制人:“哦,原来你是真的怕任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