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赵林雁,赌赵林雁这一生再难高枕无忧,赌贺此勤会痛不欲生,也赌你——”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寒凉绝望,一声比一声颤抖,“早晚有一天,会悔不当初!”
公寓前灯光明亮,因离海岸较近,深夜里多了几分薄薄的雾气,朦胧雾色笼罩着光源,宣赢就站在光雾下,而那双带有恨意的眼睛亮的惊心动魄。
恨意永远凌驾于爱意之上,爱意或许会随着岁月变淡,但恨不会,它会更加浓烈,不死不休。
杨如晤承认被震撼到。
片刻,他微抬下巴,神态忽然也变得凌厉桀骜。
“我赌你百岁无忧。”
宣赢怔住,片刻竟仰天大笑,他笑自己对牛弹琴,也笑杨如晤,妄想用勉强算得上祈愿的话将他那一腔愤懑的誓言风轻云淡地化解掉。
末了,宣赢抹了下脸,绝情宣判:“杨如晤,你输定了。”
“无妨。”杨如晤沉稳应对,“既然不想留,稍等一下,我取车送你。”
取车时间不过三分钟,杨如晤开车出来,门口已然没了宣赢的踪迹。
杨如晤拨出宣赢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很快手机一震,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杨律,多谢你今晚带我看烟花,别担心,单凭这一晚,我以后会尽量少给赵林雁使绊子,回酒店了,晚安。]
宣赢言语礼貌,浑然把今晚的种种当做了某种交易,似乎说你杨如晤对我好几分,我心里有数,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多少会收敛一些。
至于其他,宣赢不提,也根本不信。
深夜的路灯寂寥明亮,杨如晤从烟盒里抽支烟出来,攥在手里捻碎,直到烟草在手里变得黏湿,杨如晤打开车窗,往外重重一抛。
司机按宣赢的要求开车在港城兜转了一大圈,凌晨三点多,宣赢才让司机开车回酒店。
临下车前宣赢另外给了司机小费,眉眼弯弯跟人道谢。
总统套房位于顶楼,踏进电梯的那一刻,宣赢喉咙里止不住地一阵阵干呕,他吸气克制,咬牙忍着,但当打开房间的瞬间,身体里的难受顿时转变为了怒火。
偌大的房间里黑漆漆一片,落地窗边透出城市灯火,临窗沙发里坐着一人,背对着他,安静的如同一块磐石。
程愿从回来一直坐到现在,等宣赢把他贴心送来的那袋药品狠狠甩在他脸上时,程愿才动了动眼睛。
房间未开灯,视线模糊,程愿很久才反应过来,迟疑道:“宣.....宣赢。”
宣赢缓缓发笑,双臂搭在程愿两边,倾身将他禁锢在身前:“程愿,你长本事了。”
程愿下意识地后仰,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解释。
“保健品?”宣赢一想到当时傅序南的眼神,就好像自己被剥光扔在了大庭广众之下,“你把我当什么了?啊?程愿,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好歹睡了那么多次,你把我当什么了!”
宣赢不知不觉把手卡在了程愿咽喉处,程愿憋着呼吸无言以对。
“说话!”宣赢不住地往外喘粗气,“连你也看不起我是吗?连你也觉得我理所应当跟杨如晤走是不是!凭什么!”
程愿明明不想哭,但一行眼泪还是没忍住从眼眶滑落,他气息微弱,声线苦涩:“宣赢,你不知道你喜欢上杨如晤了吗?”
宣赢即刻就想反驳,话到嘴边时他脑海里闪出特属于杨如晤的微笑,若有似无,纵容笃定。
“宣赢,你现在还能说出你喜欢我这种话吗?”程愿按下他的手,许久等不到宣赢的回答,他自顾自又说,“看吧,你不能了。”
宣赢腿下一软,单膝砸在沙发上,程愿的肩头刚好接住他的下巴。
他们如同受伤的野兽互相依偎在一起。宣赢紧摁着他的手腕,嗓音又干又哑:“程愿,谁都别妄想控制我,杨如晤也不行。”
说罢,宣赢费力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往房间走。
他现在脑子很混乱,急需一张床来安抚乱蹦的心脏,从客厅到房间的距离一点都不远,宣赢却彷佛在跋山涉水,一边走,脑子里一直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问他问题。
宣赢,一加一等于几。
宣赢答不上来,那个声音严厉地质问,这么简单你都不会?
终于进到房间,房门关上的那刻脑海里的声音又变的更大,反复逼问他一加一等于几。
宣赢在崩溃中才想通,原来程愿口中那句,真正的喜欢没那么容易说出口,是这样的的含义。
他与杨如晤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复杂到永远无法消除隔阂,更不可能因为一声喜欢而消弭。
宣赢无比清楚自己势必要在这上面付出一生的时间做抗争,爱情算什么东西,杨如晤这样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人,怎么会为了情情爱爱,来牺牲自己一生与他同仇敌忾。
宣赢额上青筋浮动,疯了一般大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宣赢!”程愿在外焦急地敲门,“开门,让我进来。”
敲门声既轻缓又遥远,随着程愿敲门的频率,这种轻缓逐渐演变成了焦灼,宣赢被敲的头痛欲裂,眼前一阵阵发黑,愤怒中他抄起床边一盏台灯,狠狠地冲门砸了过去。
台灯应声落地,周遭的所有声音都陪同这声巨响消失殆尽。
世界都清净了,宣赢仰倒在床上,把手盖在眼睛上,声如蚊讷却又咬牙切齿:“杨如晤,你可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