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伽宁大婚是在他们回京后的第五日。
宋玉衡与曲瑶光一大早便去了梁川王府帮忙,王府上下早已挂满红绸,就如同那日宋玉衡大婚时一般无二,只是上次宋德梁的表情是喜笑颜开,而这次却是面无表情。
宋玉衡第一眼瞧见时,只觉得自家父亲好笑,他知道宋德梁心中不舍,就算宋伽宁是嫁去林府。
他帮衬着宋德梁迎人,顺道在边上解解自家老父亲这个心结,而曲瑶光则是去了林念那处,月份就算只有三个月,曲瑶光的肚子也比平常人的大了许多,这看的林念不由得担心起来,两人就这肚子聊了不少时间,还是下人来说吉时快到了,婆媳二人这才罢休。
寅时三刻,宋伽宁将凤冠上的珍珠一颗颗扯下来往妆匣里扔,金丝楠木匣子被砸得咚咚响。铜镜里映出窗外飘摇的红灯笼,她瞧着那抹刺眼的红,抬手把螺子黛折成两截。
“姑娘这黛石可是波斯贡品...”喜嬷嬷话音未落,就见宋伽宁用断茬在眉尾勾出锋利的弧度,“林泽清那厮最厌女子画远山黛,我偏要画成关公眉。”
菱花窗外忽然传来嗤笑,林泽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月白中衣外披着朱红婚服,像只倒挂在檐角的蝙蝠:“表妹这妆容,倒比那年往我砚台里掺朱砂时顺眼些。”
宋伽宁反手甩出妆台上的鎏金剪刀,正钉在他靴尖前三寸:“你偷穿婚服的模样,倒比八岁尿湿祠堂蒲团时体面。”
卯初迎亲,十六抬描金轿停在林府正门已半个时辰。宋伽宁掀开轿帘一角,瞧见林泽清正拿着银针戳那对鎏金鸳鸯:“表妹的嫁妆单子写着活雁两对,怎的换成这般死物?”
“总比某些人拿山鸡充彩雉强。”她腕间红珊瑚手钏叮当作响,“听闻表哥前日去猎雁,把西郊农户的芦花鸡射秃了三只?”
林泽清玄铁护腕磕在轿门金锁上,震落簌簌金粉:“表妹当年赠我的及冠礼,不也是拿野兔尾冒充紫貂氅?”他突然俯身逼近,婚服上金线绣的螭龙须扫过她脸颊,“今日这婚服熏的可是龙涎香,够不够遮掩你袖中的艾草味?”
宋伽宁广袖翻飞间甩出个香囊,正砸在他鼻梁:“你身上这沉水香,倒比三伏天捂馊的绢帕好闻些。”
青庐内龙凤烛爆了第七个灯花,宋伽宁握着却扇的指节发白,见林泽清用合卺杯去接檐角滴落的雪水:“表姐可知这合欢酒里掺了几钱黄连?”
“总比不过你及冠宴那坛'佳酿'。”她劈手夺过酒杯,腕间玉镯撞出清脆响动,“往青梅酒里兑巴豆汁的招数,用了十年也不嫌腻。”
窗外忽起喧哗,几个林泽清要好的玩伴在外头扒着雕花窗嚷嚷:“新娘子快瞧!三爷在雪地里画了只王八...”话音未落,林泽清甩出的银针已钉在他靴尖,针尾系着的红绸拼出个"宁"字。
宋伽宁却扇“啪”地合拢,扇骨里滑出枚银弹弓,松香丸破空而去,将雪地上的王八改成了虎头:“表哥的画技,倒比六岁那年描的《百寿图》长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