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匠?”
“对,那些剃头匠是收钱行事的,所行的一般都是索人命屠人户的事,事成之后会割下对方的头颅拿给顾主确认,待对方确认无误之后,再将头颅送回去……”
“送回去?”纪娍听得有些犯恶心,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官府不管么?”
“民不举,官不究。”
纪娍突然想起今日祖父所说的,里长比旁人更早知道消息……整个村子都无人有要去报官的想法……
“那些剃头匠拿钱杀人实则是为了□□。”
“报仇?”
“是只要有顾主找上门,他们就拿钱做事么?”
“还是说他们自己也有一套行事标准?”
“若是没有,要是有顾主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只是为了口角之争抑或是只是觉得好玩就找上他们,他们也要收了那些钱,去杀掉一个罪不至死甚至是完全无辜之人么?”
隋言意摇了摇头:“并非是只要有人拿着银子上门,他们就会接的,那些人有自己的原则。”
而且,剃头匠杀人之后,也并非是完全不能报官。
若是丧命人的家人知晓丧命之人并没做下过非死不可的事情便可去报官,负责这件事情的剃头匠便会去查证,当他们得知了确实是自己错杀好人之后便会主动到官府投案,到时候这件事情的顾主也必死无疑。
可若是那些人当真是死不足惜,那前去报官之人,不管是谁,也定是必死无疑……
“所以,里长也好,村里人也好,才没人敢提起报官之事。”纪娍低着头沉默了许久。
以往她定是要对这种行径大加指责的,可如今她亲眼看到那么多敢肆无忌惮地触犯律法的人,又亲眼看到了那么多身不由己甚至生不由己之人,她倒觉得这种行径也并非是她能轻易指责的了。
隋言意沉默地坐在纪娍的身边,时不时还侧过头看她一眼,但是心中的问题却一直问不出口。
纪娍察觉到了,她低着头:“你问吧。”
“我母亲说,京中纪家姨祖母二月就能到这里了,到时候我们会跟她一起回去。”
“你……也一起么?”
隋言意的衣角沾了些灰,可他全然不知,只静静地看着纪娍,等着她的回答。
炮竹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纪娍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那都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说难免有些早。”
“那该说些什么?”隋言意的眼神有些失落。
纪娍的眼睛被火映得亮晶晶的,她则着头故作沉思,然后冲着隋言意狡黠地笑了笑:“该拜年啊,你给我拜年,我给你红包。”
熟悉的笑弧又挂在了隋言意的嘴角,他拍了拍衣角的灰,笑着起身,道:“我年岁比你大些,应该是我给你。”
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一个匣子递给了纪娍,道:“这个也是我赢来的。”
纪娍打开匣子才发现里面是一个算盘,这算盘不过她的手掌那么大,金框金梁金档,珠子则是白玉做的,漂亮精致,最主要的是看起来就值钱。
“这么好的东西,当真是你赢来的,裴容……三皇子他与你赌了什么,竟甘心将这样好的东西输与了你。”
隋言意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怎知那是三皇子输与我的。”
纪娍晃了晃手中的算盘,金玉相撞的声音格外好听,她一双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你说过的,三皇子喜欢这般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个可不是华而不实,你既是要做生意,那算盘必是少不了的。”
隋言意想了好几日才想好了要送纪娍些什么,可普通的算盘总是缺少些新意,他记得三皇子裴容川手里有个漂亮的金玉算盘,便安排了驿递带着他猎到的两张上好的白狐皮到京中去找三皇子换了这算盘来。
因为用驿递办了私事,他还被父亲罚着抄了好几日的军书。
“你是说……让我用这个算账?”纪娍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隋言意一脸得意地点了点头。
“行!有这个算盘,我的生意必会一日好过一日,我的钱袋子定会一时饱过一时。”她话是这么说的,心里想的却是“除非是我疯了,我才要用这么金贵的算盘去算帐”。
纪娍把算盘小心翼翼地送回了屋中,然后抱出一个包裹递到隋言意手中:“我可送不了那么值钱的东西,不过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怕是找遍整个景朝都找不出第二份了。”
“这是什么?”隋言意打开包裹,看着手中那些形状各异的散发着香味的鹅黄色物体。
“是香皂。”纪娍拿起一块放到隋言意的鼻子下面:“你闻闻看。”
“橘子!”
“对!我见你都是自己浣衣,且不喜用皂荚,便猜着你不喜欢那味道,于是就做了这个给你。”
隋言意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他道:“我有洁症,总觉得旁人浣不干净。”
纪娍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冲着他点了点头:“你放心用,等日后我还能做出更多种味道的给你。”
“这时节只能翻出些陈皮来,也不知道你闻不闻的惯,不过我倒是挺喜欢这味道的。”
“我也喜欢这味道。”
“真好!同我一样有品位。”
两个人哈哈一笑,看着对方,默契地开口:“新年快乐,明年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