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嘣。
咯嘣、咯嘣。
咔嚓、咯嘣、咔嚓……
聒噪声接二连三地传来,虞舟静坐片刻,终于忍不住了。
“师姐在做什么?”
那噪声停了一下,岑世闻隔着半面墙回她:“服你给的丹药啊。”
虞舟:……
哪有人服丹药是这么嚼的?
“丹药不是糖果,师姐莫要贪多。”
“……”
噪声又响几下,最后咕咚一声。
世界清静了。
一阵窸窸窣窣后,隔壁安静下来。虞舟继续打坐,同时留心着隔壁动静,提防她师姐像上次那样偷溜过来。
不过这次对方似乎确实老实下来,许久没再有声音。虞舟收回心思,心无旁骛地闭目修炼起来。
良久,隔壁忽然又有动静,接着岑世闻的声音传来:
“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虞舟睁开眼睛,思考后才明白这是在问她回家后何时再回宗门。
“家主大人说,结丹之后,便不会再约束太多。想必那时便可以回来了。”
“结丹……”她听见一墙之隔的岑世闻低声自语,“那岂不是还要五六年?”
五六年?虞舟心中一动,她师姐对她倒是信心十足。
求仙问道,金丹结成才是真正的第一关,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迈不过那个坎儿,哪怕是天赋好些的,也要个几十年,她师姐轻轻松松一句五、六年,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她微勾唇角:“师姐也要加紧修炼才是,莫再到处胡来了。”
顿了一下,她又道:“若我丹成回来师姐还未结丹,不如以后换我做师姐,如何?”
当初两人便是依着实力分的师姐妹,若她先一步结丹,再让她叫岑世闻师姐,她可不服。
岑世闻当然不乐意。
床板被拍地砰砰响,她隔着墙抗议:“想得倒美!”
“不叫我师姐,你还想叫什么?”
叫什么?不是师妹么?虞舟想了想,似乎岑世闻也从没叫过她师妹。
从来都是连名带姓。
而她只有生气时才会连名带姓叫岑世闻。
思索片刻,她轻声唤一声:“……阿闻?”
尾音放轻,带着些不确定。
心里却想,她这师姐怕是又要恼。
可里屋却异常地安静下来,她等许久也没等到回应。
她以为是声音太轻,对方没有听见,暗自笑一下,继续打坐,不打算再纠缠此事。
却听对方慢吞吞地开口:
“……你爱叫就叫吧。”
末了又补充道:“我可不是认输,咱们走着瞧,看谁先结丹。”
话音落地,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虞舟没有预料到对方居然真会同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只是随口一句,可她师姐,似乎当真了。
阿闻......她默默在心里念上几遍,逐渐觉得,这么唤,也很好。
而另一边,被半堵墙遮住的里屋内,岑世闻盘腿坐在床边,扣着床帐,有些心神不宁。
床帐被她扣出小洞来,她像是没注意到,低头发着呆。
阿闻……
她真是许久……没再听见这个称呼了。
岑世闻垂下眼,脑中浮现出虞舟浅笑着唤她“阿闻”的样子。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在两百年后的虞舟眼里,她或许,已经死了。
指尖掐地发白,岑世闻咬住下唇,忍不住去想,若是那样,虞舟……该有多伤心。
想到那副场景,岑世闻心脏抽了一下。
有点疼。
一股无名的情绪从心口蔓延开,说不清、道不明。
该死。
她扯住胸口的衣物。
……好难受。
心脏仿佛被攥紧,咚咚、咚咚,剧烈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似是要挣脱。
岑世闻忍不住捶上胸口,用力按住它,仿佛这样就能让它不那么难受。
屋外没再传来虞舟的声音,岑世闻闭上眼,耳畔却似乎依旧有人轻轻在唤——
师姐……
阿闻。
她控制不住地想起,虞舟第一次喊她师姐是在入宗门当天。
当时两人年纪一样、修为相仿,谁也不服谁,都觉得做师妹便矮上一头,争着要当师姐。
何卿便说,那好办,你俩打一架,谁赢了谁当师姐。
两人棋逢对手,打的你来我往,最后岑世闻险胜,骄傲地拉着虞舟要她喊上一百遍师姐。
虞舟当然没真喊一百遍,不过愿赌服输,最终也是管岑世闻喊了一百年的师姐。
虞舟第一次唤她“阿闻”是在某个午后。
两人正对雪小酌,虞舟忽然提议想换个称呼。
她说:“师姐,我能唤你阿闻么?”
岑世闻自然不愿意,要她给个理由,于是虞舟很认真地对她说:
“师姐我有很多很多位,可是阿闻,只有你一个。”
岑世闻想,这话不假,还特别中听。
那便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