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看,是一片黑,往后看,也是一片黑。
蜿蜒曲折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阴森恐怖的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深渊。
浑浊黏稠的黑暗里,只有方顾这一小丛火焰发出光,却也很快就要燃烧殆尽。
洞穴里安静得出奇,走了许久,除了方顾自己的心跳,其余就再没有活的生物,就连甲鲇鱼也没了踪迹。
暗河水变得粘稠,仿佛消音了一样,静默着流淌。
方顾心里有些打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或许岑厉根本就没有进这个洞?
扑哧~
一道闷声突兀响起。
方顾神色一凛,倾耳去听。
刀刃刺穿皮肉的闷响顺着稀薄的空气断断续续地飘出。
是岑厉吗?
方顾心绪动荡,抬脚便要往里走。
眼角瞥见了手里燃着的火,手腕一转,火焰倒栽着跌在地上,唯一的光灭了。
即使没有光,方顾也能在黑暗里视物,只是他能看见,那些隐在黑暗中的其他生物却看不见。
方顾偏头躲过了一只冲着他脸飞来的蝙蝠,摸索着岩壁,继续往前走。
粘稠的黑暗里突然亮起一束光,前面狭窄的洞穴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孔洞。
淡淡的血味儿从洞口飘来,和水雾一起黏在潮湿的空气里。
湿润的水雾喷了方顾一脸,高挺的鼻子动了动,他嗅到了一缕淡淡的梅花香。
岑厉!方顾惊骇。
“岑厉!”他大喊,扑腾着两条长腿,像疾驰的黑豹一样飞快奔了过去。
雪白的光扎在久不见亮的眼皮上,将两颗染上红丝的眼珠刺得生疼,耳边的流水又恢复了生机,搅动起卷帘一样的水波上岸。
方顾在一片翻滚水浪中看见了岑厉。
狭长的瞳孔骤缩,棱刺从圆润的软肉里畸生,射出锋利的凶光。
“岑厉!”
急切的嘶喊声刺穿水幕,砸中了正与水交缠在一起的人。
岑厉被一只透明的粗壮触手按在地上,右手横档在胸前死死抵住三棱匕。
三棱匕冷硬的刀锋划开他的血肉,凉薄的刃上染着一层温热的血。
在他的头顶上方,一颗透明的食人花一样的脑袋张开獠牙,尖利的棱椎体铺满口腔,粘腻的长舌头正卷着三棱匕的另一端,充满恶意地用刀刃抵住岑厉的咽喉。
暗河里涌出的水收束成长条,透明的凝胶一样的躯体一路拖过去,像粗莽一样不断扭动着。
岑厉听见了方顾的声音,被透明触手裹缠的腰肢更加激烈地挣扎,只不过却是蜉蝣撼树,除了将他自己困得更紧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
他艰难地转过头,深蓝的眼睛里压抑着浓烈的痛苦。
“别过来!”从喉咙里碾出的低吼仿佛带着血沫儿。
那覆着一层火的冷岑岑的声音听在方顾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玫瑰雪白染着红血,满身尖刺颤抖着在向他求救。
热血直冲天灵盖,方顾瞬间拔出三棱匕,一个闪身便从原地消失。
鬼魅一般的身影从透明的水束中冲过,冷刃闪烁凶光,刃光所过之处,激水迸溅。
水怪果冻胶一样的长条躯体被三棱匕砍断,却又很快重新凝起。
视线被水淹没,方顾挥刀的手有一瞬凝滞,无数细长的触手从流水中涌出,一下子将他的所有感官斩断。
“方顾!”岑厉目眦欲裂。
握住三棱匕的手掌捏紧,鲜红的血液顺着掌心溢出,将缠住他的透明触手都染上了红。
耳边咕噜噜的水声堵住了方顾的所有感官,他感觉自己被丢进了一湖黏水中,四肢被胶粘住,动弹不得。
该死!方顾低骂一声,逐渐放缓呼吸,他不再抵抗触手的缠绕。
眼球里的红丝开始分裂,很快就蔓延至整个眼球,透明的水膜中,一双红瞳幽幽亮起。
岑厉死死盯着那团水幕,湛蓝的眼睛一点点溢出金色。
如果此时水怪有眼睛,那它一定可以看见被他压制在触手下的人正在悄然变化。
那张温润的眉骨突然变得狠戾,厚重的金瞳仿佛燃烧的火焰,酝酿起汹涌的风暴。
突然,金瞳一颤,一片水花砸中岑厉的脸,将他的狂暴浇灭。
“方顾……”苍白的唇瓣磕碰出一句呢喃,岑厉失神地盯着那个人。
踏着水浪,如救世神一样翩然而至。
冷刃撕穿透明水膜,在方顾的手中被耍出了花。
方顾如一头巨鲨,凭借着绝妙的身姿和强悍的冲劲,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破开水幕,一下子冲了过来。
作战靴踏在水怪滑腻的肢体上,飞窜至半空,方顾将三棱匕从水怪的头顶贯入,又从口腔里刺出。
水怪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吼,凝实的躯体便溃散,像皮球一样爆开,咸涩的水淅淅沥沥浇了两人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