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动听,可他们又怎么不明白,赵政又问:“那请问甘大人有何取关良策?”
“这就不关臣的事了。”甘罗挑眉兀自说道,“臣只是为王上分析利弊,全在王上权衡。
臣非武将、亦非谋臣,臣就先告退了。”
甘罗拜倒在地随后起身出了营帐,他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为的什么?他自诩为了解赵政的秉性,可从对方再次找到他那时起,便已经看不懂了。
赵政此人眼中是难掩的野心,倒不是旁人所说的刻薄寡恩,只是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为赵政的野心让路而已。
他认识的赵政会取道井陉,哪怕没有万全的计谋也会不惜代价,可现在的这个赵政大概不会如此了。
甘罗不希望对方放弃井陉,又希望避免生灵涂炭,只愿能有更好的对策。
当然甘罗所想,秦王与皇帝陛下都并不知晓,他们所思虑的另有其事,便是甘罗方才所言之事。
彼此都算是冷静,这具躯体由嬴政掌控,他起身将挂在营帐中的地图取了下来铺在了书案上,那地图尺寸庞大,一张书案铺满了还余许多落在了地上。
不过他们目下要看的只是这井陉关,嬴政为看得仔细些取了油灯来,二人沉浸其中,谁都不曾打扰谁。
良久过后,赵政感叹了句:“攻取井陉实乃兵行险招,若取得的确是无后顾之忧可一举谋夺整个赵国了。
可倘若败了什么也得不到,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家休整上个长久的时日。”
嬴政并未接话,却认同了赵政的言语:“井陉关的守关将领是谁?”
“似乎是……”赵政言语微顿后答道,“司马尚。”
司马尚是李牧的副将,李牧死了但司马尚没死,说到底如今的赵王不是赵迁,而是赵偃,赵偃相较于赵迁没那样宠信郭开,起到的效果自然也有所不同。
司马尚虽然还活着,可却被牵连成了个小小的守关将领。
是说奸臣当道,赵王识人不清,司马尚虽不如李牧,却比扈辄、赵葱等人强上太多。
嬴政沉吟道:“李牧与司马尚感情甚笃,且有这么个先例在前,除非他一心为国为民,但凡有分毫私心,想要谋求一条生路也是退路。
那便是容易离间的。”
皇帝陛下说的不无道理,赵政认同,而后反问道:“上一世,王翦将军是如何取得井陉的。”
赵政做了一个又一个关于皇帝陛下的梦,两世的记忆相融合,但细节却不甚清楚,也因此问出了口。
“李牧死而赵国亡,个中细节朕也并不清楚。”嬴政言语微顿,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像李牧、廉颇这样的帅才更是难得。
如今大争之世,武将何其重要,可偏偏赵国摊上了这么个王上和奸臣。
这地图上标注的地理位置不甚清晰,井陉周围可有小路、河道?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若能从后绕到后方去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也好。
总好过强行攻城,届时又死伤无数,如此地形,若敌军设伏其结果更是无法估量。
现下的天气闷热得很,行军打仗途中没条件也没资格贪图享乐,嬴政起身匆匆穿了鞋行至营帐外吩咐蒙毅:“派一队斥候先行至井陉关勘测地形绘制出一张地图来,方圆几十里要尽可能地详细。”
蒙毅乂手道:“诺。”
他转身欲走,却又被嬴政拦了下来:“顺便把所有谋臣武将叫来寡人帐中议事。”
蒙毅踌躇不决,半晌说了句:“王上,天色已晚……”
月色的清辉笼罩着人间,嬴政仰头看了眼那明月方知是子夜时分,白日里要行军,入了夜便要布置接下来的棋局,每日满打满算只能够睡上两三个时辰。
这个时辰想必大半人都已入睡,若再叫过来议事,必定又是一夜无眠。
罢了罢了,嬴政略感失望地收回了这个念头:“那便通知他们,明日晚饭后来寡人帐中议事。”
蒙毅应声:“诺。”
天地偌大,空山鸟语。
嬴政林立在月色中,清风拂过鬓发,显得寂寥而又孤独。
当然这只是在旁人看来,事实上皇帝陛下与秦王内里早就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现在什么时辰了,还要议事?皇帝陛下您是不想长命百岁了?”
“此事自然是趁早决断为妙,总好过王上还想着来一发。”
“来一发怎么了?陛下想的时候不也缠着寡人不要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