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有些飘进了廊下,陆离用外袍裹住她,将她严严实实的困锦怀里,给她挡了一身风雨。
他低头看着小妻子眼里浸满的水润,粉红的鼻尖上沾了一滴水珠,指尖拂过那里,冰凉凉的。
“后来我随师父习武,与新帝结识,助他上位,新帝推崇新政,也算是全了父亲一个心愿罢。”
——
翌日天晴,雨后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绿叶的气息,初起的阳光落在廊前的枝叶上,泛起彩色的光。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踩在青石砖上,溅起细小的水珠,蓝纹锦绣的下摆扫过花丛上的水珠,沾湿了一层罗裙。
苏玖坐在庭院里等人,收拾好了的小包裹放在圆桌上,她静静的抬头望向湛蓝色的天,和树上飞来的两只鸟,盘旋着下落。
又想起了昨夜,她哭得眼泪不止,一张干净的手帕上满是痕迹。
而当事人却如局外人一般,只是淡定、平静的,像在讲一个长达多年的故事。
她也终于知道为何当年陆离不告而别,后来又再次找上她。
他吃过的苦没人能知道,大家都道他草民出身,用武力拼出来的功名。
可不知道他有怎样的才能,不只是蛮力,还有旁人所不能及的头脑,他分明饱读诗书,却从不外露。
回想间,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发顶,轻轻缓缓的,头顶传来一道声音:“等很久了么?”
“没有,只坐了一刻钟。”
她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主动的贴上去。
昨晚说今日带她去一个地方,路途有些远,今日她早早的醒来,准备了些东西。
两人趁着时候尚早来到了灵山寺的后山,这处有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极其不易被发现,路的起点有杂草围住,遮住了大部分的地面。
陆离牵着妻子的手,一步一步,走的平缓。
一直平静的心抑制不住,越来越强烈。
直到他们来到接近山顶的一片空旷的地方,空地中间是两个碑牌,石碑上 是空着的,没有刻字。
陆离上前蹲下身子,将带来的包裹放在地上,摆放好祭品,倒了两杯酒,洒在石碑前。
他膝盖触及地面时,苏玖也上前,在跪坐前的那一瞬,膝盖下垫着带来的包裹,衣袍没有直接触碰倒潮湿的土地。
“父亲,母亲。”
“我带妻子苏玖来看你们了。”
话落,有微风起伏,吹动两人的发丝交缠。
陆离连扣三首,侧首对身边的苏玖道:“阿玖,这是我父亲路世安和母亲王青兰的衣冠冢。”
苏玖面向他们磕头,直起身子,恭恭敬敬道:“儿媳苏玖拜见父亲,母亲。”
“阿玖为我生了女儿,名为陆凝,等她大些带来见你们。”
陆离低着头,看向那空荡荡的石碑,面色沉静道:“王宗权已被斩首示众,你们在天之灵万不能放过他。”
半晌,他凝视着堆砌的土堆,轻嗤了一声:“不,他那样的东西不能沾污了你们,他下的是地狱。”
林间有阳光穿透进来,并不阴沉,不远处有一条尚在流动的小溪。
一束光洒落在石碑,照得灰暗的石碑像披上一身金黄的光。
——
下山的路上,地面不再湿滑,杂草也被拨开,陆离背着人小心翼翼的走,伏在他背后的人紧紧扒着他的脖子,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听见步履在地面上窸窣的声音和两人衣襟摩擦的细小的声响,两人沉默良久。
“夫君……”
“先将父亲和母亲的牌位迁回府上罢,在府里找一处风水好的院子,请人来做场法事,待祠堂修建好之后,再好好的立牌位。”
苏玖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她想为没见过的亲人做一些事,即使这些微不足道。
陆离专注的看着脚下台阶,低低应道:“好。”
他们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
半晌,他侧头,语气轻快道:“谢谢夫人。”
“谢什么?”
“谢你给我一个家。”
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