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再也见不到了。
和那个人一样。
触景生情总是生出许多离愁别绪,陈许锐刚除过草,他只浇了水,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园。
这几天,陈家的事都有陈许锐看着,暂时用不上他。他换了身衣服,独自出门闲逛。
他随意走着,路过红砖白墙的教堂,步道被秋意掩盖,入眼缤纷。
泰晤士河岸边堆满了落叶,枫树叶和橡树叶混在一起,金灿灿的。冷冽的秋风扫过,带来入冬的祷告,晚霞在吊桥另一边升起,谢陈浅色的瞳孔被映成琥珀色,偏白的皮肤好似发着光。
他在岸边的座椅上坐下,仰头闭上眼睛。
河边风大,心静的时候,能感受到皮肤绒毛的颤动。
不过,他感受不到。
因为心不静。
脑海里,那个身影让他魂牵梦绕,只要闭上眼,他和梁舟淮的记忆仿佛就会自动放映,像倒带的旧影像。
抓不住,忘不掉。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和梁舟淮领证的那天。
那天晚上,他没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回了谢家老宅,和谢老爷子全盘托出他的计划。
并不是因为他相信谢老爷子,而是想借他名义上的爷爷的手,暂时制衡谢朗和谢锋,别让那两兄弟来影响他的计划。
事实上,他也得偿所愿了。谢老爷子拿着他和梁舟淮的结婚证,连连夸他聪明,顺便拉了许久的爷孙亲近。
谢陈听着,内心只觉得可笑,那样的人,居然是他爸爸的父亲。
他为爸爸感到不值,所以更加坚定要拿回谢氏,哪怕牺牲一个梁舟淮。
可是后来,他放弃了,他爱梁舟淮,梁舟淮胜过一切。
再然后,谢家发现他停止了对付梁氏的计划,谢家老爷子把他叫回家,质问他。谢朗和谢锋为了减少一个继承人,算计梁氏的同时,也开始对付他。
其中之一,便是想尽办法暴露他在梁舟淮面前的身份。
他们成功了,或者说,就算他们不成功,这一天也总会到来。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他本来是打算等梁舟淮收了他送的礼物后坦白的,没想到也没赶上。
那枚胸针是他一年前在加州拍的,他没露面,出面的是他的秘书。从他喜欢上梁舟淮开始,他就决定送出去,因为很适合梁舟淮,浑然天成,仿佛他一年前拍下它,就是为了遇见梁舟淮。
不过现在,梁舟淮应该不会再戴了。
当初,梁舟淮家人给他的那些礼物,他都还给了梁舟淮,因为不敢收,也不配。
他是个骗子。
而且,他幼年坎坷,对长辈总是不忍心,何况那还是梁舟淮的家人。
他心机不纯,即使平时心狠,那一刻,对梁舟淮和他家人却是愧疚的。
还好,他没收。
霞光隐入云层,太阳落了,天空昏暗下来。
谢陈睁开眼,有人叫了他一声。
“大外甥!”
是舅舅。
路边停着一辆车,陈许锐从上面下来,朝着他大步奔来。
“正往家走,路过这边,远远看到一个背影,觉得像你,没想到还真是,坐这儿干嘛呢?”陈许锐说完,在他旁边坐下。
冷风吹来,谢陈拢了外套,说:“想事情。”
陈许锐扫了他一眼,了然道:“梁舟淮。”
谢陈沉默,沉默代表了答案。
陈许锐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们会离婚,可能还是我没结过婚。我要跟你道歉,如果当初我没劝你冷静,而是主动出击,或许你还有挽回他的机会,对不起。”
谢陈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跟你没关系。”
陈许锐不明所以。
“我没把你的建议当真。”
陈许锐劝他冷静那天,他倒是姑且信了,但他第二天收拾完谢潼,就去了梁舟淮的别墅,本以为梁舟淮出差只是去外市,去不了多久。
结果李管家告诉他,梁舟淮是去国外,不知道要多久?那之后,他每隔几天去一次,每次梁舟淮都没回来,直到在李家的订婚宴上堵到人。
陈许锐:“……”
还好没听他的话。
“都过去了。”谢陈无奈地说,他站起身来,目光望着暗沉的河面,“回家吧,外公在等。”
说罢,转身朝路边的车走去。
陈许锐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喉咙一哽,只觉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