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悠悠转醒,入目便是母亲在办公桌前专注处理文件的侧影。
她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声响,悄悄起身出去上厕所。
洗手间内,云霁正对着镜子整理略显凌乱的发丝,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母亲的律师,张律。
张律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呀,小云总,好久不见。”
云霁礼貌性地回以微笑,应了句:“张律姐姐,好久不见。”
张律走到洗手台前,一边洗手,一边看似不经意地开口:“你这次回来,陈董其实……很开心。”
云霁动作一顿,没有接话。张律接着说道:“这几年,陈董的办公室里,一直放着你小时候的照片。
每次有重要的决策,她都会对着那张照片,像是在和你商量。”
云霁抬眼,从镜子里看向张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还有,”张律关上水龙头,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
“陈董每年都会去你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一待就是一整天。旁人都以为她是在散心,只有我知道,她是在想你,想着你在那些地方留下的笑声和回忆 。”
云霁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过往,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她从未想过,在自己离开的这四年,母亲竟用这样隐晦的方式表达着思念。
“小云总,陈董她……”
张律转过身,正对着云霁,目光诚恳,“她只是不擅长表达,这些年,她一直都很爱你。”
云霁深吸一口气,眼眶微微泛红,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匆匆转身离开。
走出洗手间,云霁望向办公室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那个强势又固执的母亲形象,此刻在她心中悄然起了变化。
云霁脚步虚浮地回到办公室,心绪还在张律那些话里打转。
陈砚恰在此时整理好了文件,抬眸看向云霁,目光里藏着她读不懂的东西。
短暂的沉默后,陈砚先开了口,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晚上有安排吗?”
云霁下意识攥紧衣角,摇摇头,声音轻轻的:。
“没有。”
陈砚微微点头,顿了顿说道:“那陪我去参加一个生意会谈吧,我想让你也接触接触这些。”
她的语气里没有往日不容置疑的强硬,反倒带着几分试探,像是生怕触碰到云霁心里那根敏感的弦。
云霁一怔,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到嘴边,看着陈砚鬓角隐约的白发,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陈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转瞬又恢复成那副职场精英的模样,起身拿过外套,边穿边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云霁默默跟在陈砚身后,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夕阳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洒下,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就像这些年横亘在母女之间的距离。
云霁坐进揽胜的驾驶座,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插入钥匙点火,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陈砚坐在副驾驶,有条不紊地说着会谈对方的信息:“这次的合作商是哈萨克斯坦人,在当地很有影响力,业务涉及……”
云霁一边专注地开车,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听到“哈萨克斯坦”几个字时,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原本还在担忧语言不通、依赖翻译会影响会谈效果,心中却又涌起一丝隐秘的底气。
陈砚似乎察觉到了云霁的情绪变化,侧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云霁轻轻摇头,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自信与释怀,轻声说道:“妈妈,放心吧。”
她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眼神愈发坚定,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未来宣告。
车窗外,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落日的余晖洒在车身,镀上一层暖金。
云霁知道,阿勒泰那四年的时光,不只是漂泊与逃离,更是命运埋下的伏笔。
此刻,那些在草原上与哈萨克族牧民相处的日子,那些用哈萨克语谈笑风生、用俄语交流思想的画面,都成为了她面对这场会谈最有力的底气 。
而她与陈砚之间,或许也将借由这场特别的会谈,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
车子缓缓停下,云霁与陈砚并肩走向会谈地点。
陈砚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云霁身上,心中暗自感慨,这几年,女儿真的变了好多,身材愈发健硕,周身还多了几分独属于岁月沉淀后的洒脱与自信。
她们刚在会议室坐定不久,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便推门而入。
他身形魁梧,留着浓密的胡须,深邃的眼眸如同古老的湖泊,藏着岁月的故事,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带着礼貌性的微笑,身上的传统服饰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独特的民族风情,他便是哈萨克斯坦的老板—阿拜。
云霁起身,礼貌地向阿拜示意,随后转头对一旁的翻译轻声说:“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
翻译和陈砚皆是一愣,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云霁已经用流利的哈萨克语向阿拜问好。
阿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用同样的语言热情回应。
陈砚坐在一旁,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云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