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迢没细想过他喜欢的类型,反正以后总会被拉去商业联姻,他的喜好不重要,男女或许挺重要。
“女孩儿吧,懂事听话些。”他记得妈妈就这么说的。
小鹿撞死了。
吃完饭,夏逸尘不想回学校,赖在云迢家不走,抱着他一条胳膊喊:“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收留兄弟一晚吧!”
云迢去书房做小组作业了,夏逸尘一个人在盖楼,地基不稳,没盖多高就塌了。
他手机里存了不少云迢的照片,上次出院回去后,邵小南头一次来他学校找他,还让他高兴了好一阵儿,结果那人一见自己相册里一堆云迢,登时火冒三丈,和他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奇了怪了,他交个新朋友,他生气个什么劲儿。
林烨又在问他去不去爬山,他搓着指尖想了想,敲开云迢的门,倚在门口咧嘴一笑:“迢迢,一起去爬山吧。”
软磨硬泡到云迢答应后,夏逸尘才乖乖离开,他不敢厚脸皮问云迢要换洗衣物,自然也不能真在别人家里过夜,尤其他非君子而小人。
很快,他的愿望就实现了一半。
林烨叫了几个朋友一起爬鸡鸣山,山顶有温泉酒店,要在山上住一晚。
谁也没想到夏逸尘真能叫来云迢,两人勾肩搭背从出租车上下来,动作亲密,夏逸尘那眼神如狼似虎的,就差把人吞了。
除了篮球队那几个人,林烨还拉了些女孩,其中就包括追了云迢一年多的林涵清。
夏逸尘没见过林涵清,几人汇合时互相介绍了一下,云迢和夏逸尘都是风云人物自不必说,两人的性向也有目共睹,所以大家看夏逸尘的眼神都充满了不信任,只有云迢仿佛置身事外,温润沉着,看起来很好相处。
初夏的太阳不怎么毒,但在太阳底下活动久了还是会热,一行人走走停停,拍拍照聊聊天,也不是真的奔爬山来的,鸡鸣山海拔低,徒步一个来回也就四个多小时。
一根筋的夏逸尘一门心思要争第一个爬上山的人,解下外套拴在腰间就是走,还不忘照顾云迢,时不时问他累不累,云迢犹豫半天,不太肯定地问夏逸尘知不知道他们不是来爬山的。
不是来爬山的是干什么的?夏逸尘莫名其妙,他登山杖都甩出残影了。
云迢指了指一步三喘锲而不舍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男生,不是他敏感,是他不小心听到了林烨说的话,什么“帮你约了”什么“看你自己”什么“死缠烂打”,推而论之,林烨在拉皮条。
夏逸尘“啧”了一声,走得更快了,嘴里直咧咧:“靠,竞争还挺激烈,快快快,迢迢,我们不能懈怠,不要走,跑起来。”
什么竞争?跑第一给人占座儿吗?云迢站在餐馆前沉默不语。
后面的人连他们尾气都追不上,夏逸尘依约在山半腰等他们吃午饭,左右无事,他问饭店老板这附近有没有风景可赏,老板给他们指了条小道,说沿路都是鸢尾花和彩雀花,竹林婆娑,松风飒飒。
听完,他眉眼弯弯,展颜一笑:“迢迢,赏花去。”
灿烂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青春爽朗,云迢也被他感染得眼中浮上笑意,黑眸熠熠生辉。
夏逸尘本想勾着云迢的肩,但云迢只比他矮一点点,勾久了相当别扭,他眼珠咕噜咕噜转了转,双手枕在脑后,悠悠荡荡地一步一踏,时不时挑逗下路边的花草。
“诶,迢迢。”
云迢无奈:“你一定要这么叫我吗?”
夏逸尘偏过头朝他笑出一口大白牙:“那不然云云?阿云?阿迢?……老婆?”
树影斑驳,金色圆点散落四周,云迢微微皱眉,被直射眼睛的光线刺激的闭上眼。
看样子是生气了,夏逸尘心头一慌,手放了下来搓搓搓,试图解释:“我开玩笑的,和朋友们经常这么互相叫,不是认真的,你别生气,我不逗你。”
“朋友?”云迢挑了挑眉,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阳光刚好在他脸上画出个囫囵的爱心,边缘清晰,五官俊美锋锐,攻击性和夏逸尘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那隐含调笑的一眼看过来时,夏逸尘脑后发烫,舒爽得头盖骨都要升天了。
“嗯嗯。”夏逸尘回过神,连连点头,双眸明亮,笑容越来越大。
云迢忽地侧过身贴近他,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夏逸尘极力表现得自然,下意识想后退又生生止住,嘴唇轻轻撅了撅,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正想着,云迢居然放肆地笑了起来,爽朗畅快,捏了捏他的脸,扯平揉圆,戏谑道:“你好像一只狗啊,尾巴呢,我瞧瞧。”
这还是夏逸尘第一次在这张性冷淡似的俊脸上看到如此放松的大笑,傻笑着盯了好一会儿,直到被云迢一巴掌轻轻呼上来。
力道这么轻,跟调情有什么区别?!
夏逸尘激动地想转圈圈,死不要脸把脸皮送到云迢掌心,嘻嘻笑笑:“好扇吗?给你扇,以后只给你扇好不好?”
云迢推开他的脸,脸上的笑容逐渐被迷惑取代:“傻了?”
转念一想,夏逸尘经常不着调,五迷三道的,偶尔犯病也能理解。
今儿个天气晴好,云迢心情不错,不跟他计较,甩甩手先行一步。
“老婆……我能这么叫你吗?”夏逸尘做贼似的跟在他屁股后头小声骚扰,“你要花不要?”
经历了被死缠烂打叫“迢迢”的折磨,云迢对他时不时变换的称呼已经完全能够坦然面对,接受良好,多亏了他见过孔小五和发小互叫老公老婆恶心对方,不然这一下子还真可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所以在他眼里,夏逸尘这是在恶心自己,他向来不服输,有仇必报,当场就喊了回去,嘴角轻扬:“谢谢老公。”
冲击力太大,以至于夏逸尘差点把沿路的花薅秃,就为了听那一声“老公”。
回过神,云迢已经走远了,他赶忙屁颠颠的跟上,掐着一束现摘的彩雀花,难得有些羞赧。
“那个……那个……”
柔弱的小花颤颤巍巍,和他的小心脏一样扑通扑通饱经风霜。
云迢背着手走得悠哉悠哉,漫不经心回了个头,示意他有屁就放。
夏逸尘猛然把手中的花往前送去,俊脸一红,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问:“你真的愿意当我老婆吗?”
好幼稚……但手边也没有更适合的东西告白了。
云迢盯着那束盛开的小白花,试图思考,思考失败。
好恶毒……回头问问孔小五,他们恶搞对方之前都要打信号吗?
为免露怯,让夏逸尘小看自己,云迢含笑接过花束,还为了恶心回去,特意低头轻嗅数秒,展开笑颜温声回:“当然了,老公。”
幸福来得太突然,夏逸尘整个人像踩在云上飘,蠢蠢欲动的手指一点点靠近,手背相触的瞬间,他脚下一滑,差点栽下山路,旁边是山林,滚下去不知道要受什么伤。
云迢眼疾手快反手一抓,把他捞了过来,他走在靠山壁的一侧,就算栽下去就是平地。
可他的本意是救人一命,没想会被赖上啊。
“手,放开。”甩了甩,没甩掉。
夏逸尘抓得更紧,蹬鼻子上脸的一把好手。“我害怕,摔下去怎么办?”
“那你走里面。”
夏逸尘严肃摇头:“好老公不会让老婆置身险地。”
云迢:……
他确定了,这人电视剧看多了,学了些什么玩意儿恶心人,真有本事。
虽然觉得有哪儿出了错,但他不甘落后,扬起一个开朗的笑容:“老公真好。”
两人的脑回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但该死的脑电波居然同频共振聊上了。
等他们逛完花道回来,俨然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夏逸尘拉着云迢的手晃晃悠悠,而后者誉为金融系高岭之花,竟然就任由夏逸尘把玩手指,凑到危险距离说悄悄话。
这种违和感直到吃饭的时候更明显了,那两人坐在一块儿也算了,夏逸尘老扒拉人家干嘛?叫得还挺亲密,迢迢。
林烨禁不住疑惑:“夏逸尘,你跟云迢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林涵清坐在云迢右手边,也笑着问:“是啊,云迢,都没听你提过。”
云迢抿了口茶水,不甚在意地笑笑:“可能是相逢恨晚吧。”
“啧,瞎打听。”夏逸尘散漫地靠着椅背,眼皮微垂,唇角轻扬,“我们这是一见钟情。”
没人把他的话当真,云迢心里划过一丝不对劲,斜了他两眼,后者调皮地眨眨眼,一副傻样。
林涵清头一次离心上人这么近,好不容易压下激动,见他二人关系这么好,便玩笑似的说:“我也对云迢一见钟情,不见他对我相逢恨晚呢?”
夏逸尘知道她追过云迢,自然不会把这话当做玩笑,他宣示主权似的扒上云迢肩膀,摇摇头笑着说:“你来晚一步,我们已经在一块儿了。”
豁然开朗。云迢霎时明白了夏逸尘此举的用意,原来是为了帮自己不着痕迹地拒绝追求者。
蓦然,他的眼神变了又变,不着痕迹地冲夏逸尘肯定点头,他都懂了,夏逸尘真是他的好朋友,足智多谋啊。
夏逸尘下意识弯唇轻笑,笑完了才发觉不对劲,云迢的眼神不对劲,他在鼓励什么呢?
林涵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汉林商校工商管理系的系草是gay,这个传闻如雷贯耳,可没人说云迢也是gay啊,这不科学,一定是骗她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学长。”
面前多了杯豆奶,夏逸尘顺着豆奶看去,一个清秀的男生脸颊红扑扑的,期待地盯着自己。
他皱了皱眉:“中午吃火锅吗?”
林烨被他问的一愣,摇头说:“不啊,吃炒菜。”
“那给我豆奶干嘛?”
……
云迢面无表情,实则憋笑憋得辛苦,眉骨抬高,嘴角向下,夏逸尘白长了一副花心多情的好相貌,结果是个笨蛋,这么明显的搭讪都看不出来。
那个男生噎了一下,迅速调整好表情,羞红着脸说:“学长,我想敬你一杯,听说你现在还是单身。”
哟呵,还挺大胆。
夏逸尘微微眯起眼睛,绷紧下颌线,俊美的脸庞浮现出一丝不爽,突然间,他笑了起来,吊儿郎当,潇洒地翘起二郎腿。
直击表白现场,云迢也挺好奇夏逸尘拒绝还是接受,不过刚走一个邵小南,后继者比比皆是,长得好就是受欢迎哈。
“你骂谁单身狗呢?嘲讽我?”
……不是,有人能解释一下他在说什么吗?
“哼,我现在有对象了,不是单身狗。”夏逸尘冷哼两声,屁股扭扭挪到云迢身边贴近搂腰,转头委委屈屈瘪嘴,“老婆,他居然公然嘲讽我没对象,我明明有对象。”
一桌人怀着诡异至极的心态盯着云迢,看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从小到大,云迢受过不少瞩目,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遭雷劈。
他定了定神,蓦然想到那天晚上无端被骂的场景,脸色阴沉下来,抖开肩上的狗爪子。
恍惚间,好像听到不少放松的呼气声。
林烨拍拍胸口,吓得不轻,要笑不笑地说:“夏逸尘,你单身就算了,别开云迢的玩笑啊,人可是直男。”
对哦,云迢或许是暂时不愿意公开,他确实做的不对,应该私下问问的。
“对不起。”他戳戳云迢的胳膊,眼角下垂,浅色的眸子蒙着一层光雾。
云迢心口一跳,对这张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实在毫无抵抗力,他闷闷的“嗯”了一声,夏逸尘的脸色才多云转晴,又能跟朋友们嘻嘻哈哈去了。
这么一打岔,怕触云迢的霉头,没人再说什么暧昧引人遐想的话。
一顿饭吃完,动身前,林烨千叮咛万嘱咐,让夏逸尘慢慢走,后面又没有鬼在撵,搞得像比赛一样,这不是压力队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