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再度僵持之际,门铃乍响,夏逸尘起身去开门。
一拉开门,硕大的箱子横在门口,他懵了一下,四个气喘吁吁的工人靠在墙上喘气,抖着手递给他一张收货单。
接过单子,他眉毛一挑,险些乐出声:“麻将机?”
下一刻,和父亲谈完话的云迢走了过来,有一瞬间的哑然,硬着头皮签下收货单,给工人指了间空置的房间,四人手脚麻利地穿好鞋套把麻将机搬到客户要求的指定位置。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他爸妈的眼睛,等无关人员如流水般退去,云迢意料之中对上父母默然的视线,下意识神经一紧,脊背绷直。
他没想到那家店效率这么高,下午三点下的单,晚上八点就送货上门了,再等半个小时也好,等他爸妈吃完饭离开,撞不到他“贪图享乐”的一幕。
云母的第一反应却是诘问夏逸尘:“你买的?”在她心目中,哪怕明天行星撞地球,云迢都不可能主动在家里装一张没有用的麻将桌。
云迢刚张嘴,夏逸尘疏朗随和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是的,伯母,听说云迢的朋友们热衷打麻将,我想借此邀他们常来家中聚会。”
饭桌上云迢突然的紧张,以及云母之后透露给自己的信息,都让夏逸尘心中有了基本决断,云迢父母或许是绝佳的商人,但绝不会是模范父母,他们不允许云迢有出格的举动和思考,即便三年前妥协过一次,但目前仍有死灰复燃之势。
能和云迢相交的朋友非富即贵,财富和地位都可堪匹配,云父从前觉得云迢的性子太过木讷,不懂维系必要的人情往来,在商言商,都快魔怔了,方才两人在书房也恰恰说过这个问题。
云母不放心地说:“那也不能在家里搞这些东西,太不像话。”
话里话外都有教训夏逸尘的意思,云迢暗沉的眸子一闪,眸光微凝,把夏逸尘拉到身后,坦然自若道:“妈,是我买的,是我想玩,不关逸尘的事。”
又来了,又来了,和三年前如出一辙的冷硬执拗,云母气得胸脯快速上下起伏,脸黑如铁:“你说什么?你知——”
“我知道,”云迢直视着她坚定地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妈,我三十了。”
猝然间,云母秀眉轻蹙,一腔怒火随着高涨的情绪一块儿被堵了回去,沉着脸无言以对,趁他爸妈都愣神的片刻时间,云迢不客气地下逐客令:“爸、妈,天色已晚,你们早点回去吧。”
向来古井无波的心绪搅起碧涛浪涌,他可以忍受针对他自己的教训批判,但没人有资格在他面前评判夏逸尘,夏逸尘什么也没做错,他很好。
送走百感交集的两位长辈,夏逸尘抵在门口擦了下额头的汗,揶揄道:“宝贝,你以前的生长环境也太高压了,怪不得你这么优秀。”
普普通通麻将机都快上纲上线,夏逸尘突然不相信云家不需要后代继承的说辞了,他和云迢的结合真的能顺顺利利吗?
云迢无奈地弯了弯眼睛,整个人放松下来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夏逸尘趿拉着拖鞋走去和他并肩坐下。
“没遇到你之前,我原本更能忍的。”云迢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怅然长叹,“不知道什么是累,工作没什么累的,遇到你以后,像是觉醒了自我意识……”
这是他从夏逸尘手机里看来的一篇小说词,运用起来相当得心应手,连他自己都笑了。
夏逸尘揽过他的肩膀,把人抱进怀里无声安慰着,越了解,反而越心疼,身为局外人的他竟然也能慢慢看清那一身囚困云迢的沉重枷锁了,到底过得是有多辛苦浑噩,才会联想到“自我意识”这个词?
脱鞋蜷进沙发,云迢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打了个哈欠,假作抱怨:“睡三个小时居然都不够,我突然觉得工作好好累啊,逸尘。”
恐怕不只是工作,更多的是父母给予的无形桎梏。
温热的唇贴上眉心,云迢享受般闭了闭眼,听见夏逸尘说:“那就不工作了,老公养你,你在家养花弄草,等老公回家x你。”
好好的温情气氛让一句荤话坏了个彻底,夏逸尘眼皮子底下的如玉耳垂瞬间爆红,他轻笑出声,掰过云迢的脸,如珍似宝啄吻,痒意弥漫全身,云迢收紧手臂,环抱住他的腰,热情回应。
一吻毕,晶亮银丝垂落搭桥,夏逸尘捏捏云迢细腻白皙的脸颊,眼中邪气横生,喉咙耸动:“一起洗澡,省水省电。”
这不是征求,是陈述,话音未落,他就打横将云迢抱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向浴室,单脚踢上浴室门,他才放下怀中的大男人,试了试顶喷的水温,转过身朝云迢张开双臂,挑眉一笑:“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有危险,很危险。云迢睨了眼浴室里的大镜子,不知道当初谁设计装修的,这会儿雾蒙蒙显出他自己闪躲的身影来。
他咽了咽口水,手悄悄摸向门把手。“我去另一个浴室洗吧,你用这个。”
下一刻,他不期然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夏逸尘恍然偷笑:“你哪我没看过?宝贝,怎么还害羞上了?”
一般情况下,云迢是不会跑的,但他看见那个镜子总觉得怪怪的,在夏逸尘的糖衣炮弹攻击下,他晕乎乎地缴械投降,一身被扒了个精光,夏逸尘也三下五除二脱完了衣服,两人清醒着赤诚相见,云迢倏然脸红彻底。
夏逸尘解散了头发,和云迢一起站在顶喷下,让温水淋遍全身,挤了两泵洗发水,分别摸上他和云迢的发顶,一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单纯的云迢放下了警惕心,甚至提出帮他洗头,认认真真地伸长胳膊揉搓泡沫,胸口忽然一热。
冬日红梅开得很美,芬芳馥郁,并蒂双生,花瓣娇弱柔嫩,只可捻玩,不可大力摧折,在凌冽寒冬中经受风吹雨打,颤颤微微,左移右偏,惜花之人将红梅搬进屋内,温暖湿润,精心照料下,寒梅也可在夏季茁壮成长。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云迢唇边溢出,夏逸尘捏着他的双腕抵上冰冷的墙砖,含混道:“我帮宝贝洗。”
在镜中见到两道交叠的虚影,姿势羞耻,云迢闭眼垂首,双手后拧牢牢把住夏逸尘的臂膀,小小的求饶自喉间发出,微不可闻,夏逸尘掂了掂手,往前跨出一步,向上绷紧的脚趾便触及了光滑的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