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路，总算坐下来吃口热乎饭，再冷的天也让人心里暖和熨帖，隔壁的太阳能灯闪了闪，院子里和这边如出一辙的黄色夜灯亮了起来，然后是二楼小阳台的灯光。

半天都没人从小阳台出来，夏逸尘抿着酒想往对面小院里看，隔着一堵墙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心说这老板总算揽了个活，这大冷天的，不知道是谁跑这么偏的地儿来消遣。

“老夏，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文生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总算让他回了神。

他顺着夏逸尘的视线看过去，刚好，二楼的灯灭了，只有院子里还透着黯淡的亮光。

“没什么。”夏逸尘收回视线笑了笑，问，“你们刚刚说什么？”

碗里多了两个茶色的鹌鹑蛋，冒着丝丝热气，他用筷子戳出个洞，然后夹成两半，热气冒得更厉害了。

文生移开视线，回答说：“我这腿不方便出门，到时候你们几个帮我给珊珊托个信儿。”

“放心吧，我们就算抬也能把你抬上去。”尹评捅咕了下夏逸尘，眨了眨右眼，“是吧老夏？咱们轮流给蚊子背过去。”

他的本意是让夏逸尘今年也一起进墓园，而不是像条被遗弃的大狗一样等在路边。

可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有点不妥，夏逸尘已经结婚了，暗恋他的文生却没完全放弃。

这话从另一个方面解读，不就是他在撺掇文生勇敢追爱吗？！去当别人的三儿？！他咳得震天响，试图把刚才的话题带过去。

夏逸尘敷衍地说：“再看看吧，实在动不了就待在屋里。”

“……嗯，先吃饭。”

本来文生的骨折不严重，打了钢板，静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可今天他不知道犯了哪门子倔，非要跟着一起喝酒。

“蚊子，”尹评头疼地摁着他的酒杯口，“你伤着呢，不能喝。等你好了，想喝多少哥哥都奉陪。”

文生从他手底下抽走杯子，眯了眯眼。“别占我便宜，我比你大两个月。”

“唉——你真不能喝！老夏你劝劝他。”

这群人里，也就夏逸尘比十头牛管用，拉得住文生，王家俊和范旻跟文生关系一般，他平常跟谁的话都嫌少，总是满目深沉，这会儿两个真的大哥默不作声，没有说话的份儿。

细论起来，这个小团体均以夏逸尘为中心，靠他链接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是夏逸尘的朋友，但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朋友，始终差了点意思。

被cue到的夏逸尘吊儿郎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他想喝喝呗，又不是没酒。”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一把夺走了文生的酒杯，翻转杯子把酒洒了个干干净净，又重新往里倒满了橙汁儿，放回文生面前。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他捏瘪喝完的啤酒罐扔开，轻佻无赖地摊摊手说：“好了，现在没酒了，将就吧，橙汁儿也挺好喝。”

文生默然不语，当真喝起了橙汁，垂下眼帘掩住自己疯狂迷恋的视线。

看吧，夏逸尘，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总要对我这么温柔，让我误会……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给我无谓的希望……

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好歹把病人劝住了没真喝酒，不然过几天去医院复查，一看腿黑了，指不定被当医生的好友上一堂课。

——“三令五申！不许抽烟喝酒！”

类似这样龇牙咧嘴地生气。

一年不见，尹评做饭的手艺又提升了，要不是喝了太多酒，可能一桌子菜都能吃光。

文生仍是控制不住喝酒的冲动，他背着人拿汽水混白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脸上渐渐染了酡红。

等其他人发现的时候，他坐都坐不稳，天旋地转地被尹评扶进藤椅里歇着，他不愿意上楼休息，就想和他们在一块，只是听人说说话也好，听夏逸尘说说话。

——夏逸尘，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睁开眼，水汽迷蒙，眺望着他永远看不懂的那个背影。

——三年了，你终究是放下了，和别人结了婚，和朋友之外的人。

背后灼热的视线让夏逸尘不自觉皱了下眉头，他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说不上来哪不好，总之就是话少了很多。

是因为要去见珊珊？还是因为自己没遵守对珊珊的诺言就结婚了？亦或者是——他在压抑真实的内心，想和云迢在一起？

可那样就等于背弃了珊珊，他喝了一大口酒，辛辣入喉，耳边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渐渐远去。

——要不就去问问珊珊吧，哥哥有了想喜欢的人，你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