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县衙,杨柳就听到孩童天真稚嫩的嗓音:“爹爹,阿公说你是大英雄!”
牢头咧嘴一笑,掐着孩子的咯吱窝举高高,正要吹几句,旋转间对上杨柳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放下孩子:“乖,先回家,爹爹还有事。”
孩子看到了杨柳,乌黑的大眼睛亮亮的,“这是谁呀,爹爹?”
牢头道:“上官大人。”
孩子笑得更欢快,挣脱了父亲的束缚,呼呼小跑到杨柳面前,又很有礼貌地停住,“上官大人,我爹爹是不是大英雄?”
牢头紧张地望着杨柳。
杨柳回看他。
牢头确定,杨柳一定知道了。
杨柳笑一声,摸摸小孩的脑袋:“当然是。”
小孩咯咯笑着跑远了,挥着手喊牢头早些回家吃饭。
牢头走过来道谢,吞吞吐吐地请罚。
杨柳不接话头,转而问道:“怎么不把家人送走?”
牢头擦擦额头的汗:“老父老母不愿意走。”
杨柳笑笑,扬长而去。
……
翰赤金焦灼地转来转去:“王子,天要亮了!”
阿史那隼霄一派悠闲自在,显然不把城里的老弱疲惫之兵放在眼里,“粮草呢?不是说今天路过吗?”
翰赤金一跺脚:“定是那县令耍花招!”
天色渐明,阿史那隼霄接过长筒目镜,往城上看去,忽然就定住不动了。
直到翰赤金呼唤,他才勾唇笑了笑,把目镜丢给翰赤金。
翰赤金手持目镜放在眼前。
漆黑的长筒里一点明亮,高高的城楼上,银甲红披挂的巡楼长官,分明就是杨柳!
相比于翰赤金的目眦欲裂,阿史那隼霄倒是满心喜悦。
他将得到粮草、据点,以及心心念念的美人。
为免唐突佳人,他甚至只是先派了一小队骑兵。
灌水化土,也只是抵挡突厥骑兵片刻功夫。
杨柳在城楼上观望,已经见到突厥骑兵扛着土袋飞袭而来。尘土飞散,洒在泥泞的土地上,渐渐已能行人了。
何况一夜低温,黎明是更是渗人得冷,有些化开的泥土早就重新冻结了。
眼看骑兵越来越近,杨柳道:“放水。”
她身后一个中年男子满脸激动,高声指挥着士兵们操纵水车。
狂奔的突厥骑兵哈哈大笑,见了这大家伙也没放在心上,忽然一道道水线喷射在脸上,视线模糊不说,连马儿都受了惊,险些将他们踩踏致死。
道路又开始变得泥泞了。
“弓箭手,放箭。”
一只只羽箭飞射向突厥骑兵,大部分中箭而死,零星几个人逃回去报信。
翰赤金大怒:“铁血的汉子,铁血的马,你告诉我怕水!呵,把城门口弄成这副鬼样子,他是准备窝在城里不出来吗!”
阿史那隼霄把玩着匕首:“我早说了,她很狡猾。不过嘛,陪她玩玩也不错。”
七天内拿不下烁石城,他也就不用活了。这点能耐,阿史那隼霄自觉还是有的。
牺牲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慢慢把刀子伸出去,博佳人一笑,对阿史那隼霄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翰赤金鼻尖呼出粗气:“杨柳其心可诛!王子,我们孤军深入,力求速战速决,不可久留。还请王子下令猛攻!”
阿史那隼霄眸色一冷:“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猛攻,违令者立斩!”
翰赤金脸煞白,震惊又受伤地看着他。
阿史那隼霄嗓音坚定:“我的命令才是第一要务,别的人来,甭管他职位再高,都别想越过我去!”
难道中原皇帝的臣子献计,也会半逼半推的吗?
杨柳在城楼上许久,见突厥的进攻一直不温不火,传令道:“换上准头好的来。”
对方人数不多,让射艺不精的来,长久地耗着,只怕射空的箭矢不在少数。
正凝神间,对面营寨里忽然奔出大队人马,马蹄声震天地冲着城门来。
被冷了一两个时辰,翰赤金好言好语相劝,劝动了早有悔意的阿史那隼霄。
如今阿史那隼霄纵马立在城前,背对烈阳望着城楼上的杨柳,蓦地冲入烁石城射程内,一边躲着密集的箭雨,一边弯唇冲杨柳射出一箭,角度极其刁钻,直冲杨柳面门。
卫兵举盾挡在杨柳身前,那箭就不偏不倚刺在盾牌上,箭身绑着一张信。
杨柳翻开来看,倒是比萧策安的酸腐之言还令人难以忍受,字里行间都透着轻浮孟浪。
阿史那隼霄已经得意洋洋地退回突厥骑兵中,高声叫阵:“你们家的主帅,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翰赤金仰天长笑:“软蛋!废物!连和我家王子过过招都不敢,配不配做主帅?!”
一只利剑忽然擦着他的脸过去,翰赤金侧头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