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

“你太吵了。”富江慢吞吞地支起鲜血淋漓的身体，颇为嫌弃地瞥了眼陆小凤，“你一直在我耳边说话，吵得我头疼得厉害。”

她试探性地活动起自己另外几个肢体，染血的肌肤上原本见骨的伤口如今已然结痂，只是另一只手断裂的骨头显然还没有长齐，她才刚刚挣扎着半坐起来，就手上一软，重重地跌了下去。

一直盯着她的陆小凤无比自然地顺势将她拥入怀里，切实的触感又温又软，他控制不住地缓缓收紧手臂。

两颗跳动的心脏紧紧贴在一起，陆小凤满腔的情绪都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张了张嘴，喃喃道，“富江…对不起。”

富江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只能哦了声，“你对不起我？哪里对不起我？说说看？”

陆小凤嗓音微哑，“我没能保护好你，我明明说好要保护你的，却还是叫你遭遇了这样可怕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以为是，以为所有的危险都能被我排除在外…”

娇小的少女翻了个白眼，“你只是人，又不是神仙。而且这次的事严格来说和你也没有关系。”

富江嫌恶地开口道：“那个恶心的家伙，我以前就见过。”

“在怡红院做长工的时候就老是阴森森地盯着我，后来被春姨发现赶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了这附近破庙里的乞丐头子，我一进去避雨就被他认出来了。”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老鼠，都敢窜上来咬人。”富江愤恨地用脚去踹身边男人的尸体，“该死的臭虫，死的这么容易，便宜他了。”

陆小凤没有接话，而是扶着她坐起身，轻声问道：“怡红院的长工，去寻欢作乐的嫖客，还有今天出门前遇到的那个商人。富江，是不是每个见过你的男人，都会不可自拔的爱上你？”

“短短十几天，就有数以百计的男人为你疯狂，里面仅仅见过你一面的人一定比比皆是。”

他伸手抹去富江面颊上的血渍，眸色复杂难辨，“富江，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你讨厌的样子？”

富江抬头看向他，颇为意外地笑了笑，“哎呀，你发现了啊？”

她眼角的泪痣在陆小凤眼前微微晃动，漂亮的黑色眼瞳轻轻一勾，带起十足的炫耀和自得。

“我见过的男人里，很少有不爱上我的。虽然很莫名其妙，但这的确是事实，他们会被我吸引，然后又因爱生恨报复我，不过这说不定就和我不会死一样，也是老天爷赏赐给我的祝福。”

陆小凤面无表情，手指触上她的脖颈的乌青，淡淡开口道，“这样的祝福？”

“嘶，好疼！”富江面容一阵扭曲，气恼地拍开他的手，“陆小凤！你做什么？疼死了！”

陆小凤单手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强硬地顺着她的脖颈一寸寸抚过，在少女尖利的咒骂和痛呼里，冷声道，“你还很得意吗？你到底知不知道疼？明不明白什么才是爱？这样的伤害，原来在你眼里是爱你吗？”

“你没有说出来的秘密，就是那些爱上你的男人，最后都会忍不住像旁边的这个人一样置你于死地，对不对？！”

陆小凤双目赤红，几乎恨得咬牙切齿，“既然这样是爱你，既然这样在你眼里才是爱，那我算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看到你被那样对待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就算你死不了，那一刻我竟然也宁愿被杀死的人是我！”

富江的挣扎忽的顿住，她愣愣地抬起头，“什…么？你，你说什么？”

陆小凤牙关紧咬，胸口快速起伏，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女人，“真正爱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去伤害她的。叫你这么痛苦的，怎么可能是爱！”

富江整个人都怔住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你，你胡说什么啊？”

陆小凤深吸了口气，冷着脸开始帮她疗伤，孤身行走江湖的人，总会有那么几个技能，比如现在，简单的在富江身上点上几个穴位，然后便是硬生生将她断裂的骨头重新接回去，富江居然也察觉不出多么强烈的痛楚。

她新奇地看了看陆小凤松开的手指，那双手似乎真的有什么神奇的法力一样，能帮她梳繁杂又漂亮极了的发髻，又能带走叫富江恐惧不已的疼痛。

陆小凤此时的面色实在不好，眉头皱起，目含冰霜。

但富江从不害怕陆小凤，她甚至连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已然彻底恢复的两只手一伸，就直直抱住了他的手腕，眼睛在他脸上看了又看，好奇地询问道：“陆小凤，你能再说一次刚才的话吗？”

她明明既没有示弱也没有撒娇，但那双漂亮到灼人的眼睛只要定定地看着一个人，就绝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她的魅力。

原本的陆小凤一样不行，但现在，他的脸色却半点也不曾软化，他扯了扯嘴角，慢慢道：“我说了这么多话，该记住的人都记不住，不该记住的人又凭什么要记住。现在我已经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难得被拒绝的少女眨眨眼，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陆小凤忍了忍，到底忍不住开口问她，“你笑什么？”

富江瞥了他一眼，扬起下巴笑道：“你生气起来一点也不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