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都是晴朗的天气,温度适宜,柔和的阳光中总是流动着轻缓的风。池漉站在宿舍阳台上,莫名怔愣地望着栏杆外肆意舒展生长的枝叶,他面目俊朗脱俗,眸中的神色却是恍惚的,郁郁无言地站着。
呆呆伫立了好几分钟,他忽然点了下头,对今天的天气还挺满意的。
他转身回到宿舍,从自己桌子上找出一把美工刀,想了想,又爬到对面闻竺的床铺上坐好——活着不得不听他的话,死后膈应他一把出出气也挺好的。
池漉和闻竺、宣尤是分到同一个宿舍的大学同学。闻竺是个小有名气的富二代,气质风流,长得也好,宣尤大一开学不久就单方面地跟他混熟了,在学校里称兄道弟,仿佛搭上闻竺就有了底气和面子。
池漉没他那么蠢,他察觉得到闻竺笑容底下的敷衍和不以为然,所以压根没想要和对方交往过密,大一那年也稳定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舍友关系。原本应该一直这样,可从大二的某天开始,他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尤其是在有关闻竺的事上。
他像被操控着的提线木偶,低声下气、卑微讨好地去接近闻竺,即使内心极度抗拒也阻挡不了肢体上的动作。起初池漉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才会发生思想和举动完全割裂开的情况,他去看心理医生,却没有检查出异常,与此同时在闻竺面前他身体失控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久。
那是种很绝望的感觉——他的精神是清醒的,他的身体却在那些时刻不属于自己。
对于池漉的示好接近,闻竺最开始是疑惑,然后饶有兴趣地接受,试探着发现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之后,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命令和要求,甚至还会带着故意的戏弄和取笑。
池漉自己都数不清他为闻竺做过多少事,抢课、做笔记,不分昼夜地送吃送喝、嘘寒问暖,半夜把他从那群狐朋狗友的聚餐里接出来送到对方在外面租的公寓,自己却因为错过宵禁时间回不去寝室,不想浪费住酒店的钱而在网吧凑合一晚。
以及,他永远记得自己被迫“告白”的那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闻竺眼底的轻视和嫌恶,心里恨不得把人骂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受控地摆出饱含乞求的深情。
闻竺当然没有接受,却也并不清清楚楚地拒绝,之后仍然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所有付出。
“告白”的那天,闻竺离开寝室消失在他眼前后,池漉几乎是瞬间弹起冲到卫生间抱着洗手池干呕,直到嗓子酸痛声音嘶哑。他接着水洗了洗脸,抬头看向镜子,发尖落下的水珠滴到睫毛上掩住了半个视野,而镜中的人黑眸沉沉了无生气。
池漉垂眼,盯着攥在右手上的美工刀。他知道死亡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他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两年多的时间,他做过很多努力,甚至迷信得去请过先生,但毫无用处,只要遇到和闻竺有关的事、或者闻竺出现在他眼前,他就根本使唤不了身体。他也想过惹不起躲得起,却每次都会在恰好要离开时接到对方的电话或者遇到本人,然后再次无条件地去完成他随口抛下的要求。
无数次的反抗又失败后,池漉逐渐意识到,这是一种他穷尽自身所有都逃脱不开的、更高维度的控制。这样的控制正在愈演愈烈,或许最终也会吞噬他的自我。
那么在此时此刻尚且还能获得丁点自由的时间里,他想做出自己的选择——他不要让自己余后的一生,都只能做闻竺的一条狗。
池漉猛然捏紧美工刀划向手腕,动作却突然被定住,虚空中无端响起“叮”的一声。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再次听到了脑海中天外来客般的机械声响。
“系统609已绑定宿主,致力于为宿主摆脱小世界意志,请宿主不要放弃生命。”
池漉没有立刻出声,他经历过被不明力量掌控身体的事,对突然出现的什么系统倒没有太震惊,只是沉默着反复思考这句话。几分钟后,他谨慎地问道:“系统?......你知道我的困境,并且这个困境是因为你提到的‘小世界意志’?”
“是的。”系统用平直的机械音为他解释,“宇宙中,在宿主所处世界之上的维度,存在主神空间,那里有无数的系统维护着各个小世界的运转,但偶尔有小世界会自主产生一些错误意识,相当于程序中的bug,检测到bug后主神会下派系统来进行修正。”
“比如宿主所在的小世界就由于某些不知名影响,产生了强制宿主抛弃自我、丢弃尊严去爱另一个人的错误意志,系统609就是被下派来修正这类错误的。”
池漉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意志?”
系统609:“这是一种认知上的偏差。小世界意识在发展过程中被各类因素影响,认为应当要在自己的世界中挑选出一个‘主角’来作为气运的集大成者,‘主角’获得极大的成功,就能反哺小世界。”
“而获得成功有多种定义,财力、权利、情感,宿主所在的小世界即选择了情感作为主要目标,先选定‘主角’,再选定为‘主角’提供情感的您。”
“提供情感?”池漉眉尖轻轻皱了一瞬,溢出深刻的不满,“我没有付出感情,我是被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