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大陆最近似乎刮起了一股妖风,谣言四起。且都是针对王后的。
这些谣言并非一时一地传出,如雨后毒菇在中都各地一下子齐刷刷冒出。
桃鸢心里一阵胆寒。
这是要“清君侧?”。若只是看不惯她出格的行事作风,只是废除王后倒是小事,若有人想借此掀起腥风血雨,让御国大好形势止步不前,动摇御国根基......
大都恐要变天!
各地的信息雪花一样通过楔子回笼过来。
桃氏本名胥游竺,乃海外妖人,她自幼习武天山,乔装成桃氏女,联合邬氏预谋倾覆御国江山,先于那邬氏媾和,怀上野种,然后以刺杀御王之名,诱惑御王。并为他产下一子,御王被蒙蔽,此子名为御王之子,实为邬氏野种。
刺杀御王不成,桃氏妖女便潜进白府勾搭白将军,欲毁御国柱石,奈何白将军意志坚毅,不受桃氏蛊惑。
妖女桃氏还曾用名聂珊珊,暗中联络四周蛮夷,心机复杂,图谋不轨,。
六方大鼎五百年来一直安稳无恙,保六国风调雨顺,桃氏一朝封后,便预谋开了荡山,鼎开国运散,鼎内五谷皆随风散去,致使五国国运岌岌可危。
桃氏乃海外妖人最有力的证据,便是聂氏匠人铺的首饰,此首饰乃妖女设计,上面的花朵非中原品种,据说乃是海外岛屿所有,她若非妖女,怎知此花。
据传海外有一岛屿居住着一族,曰夷,实则是五百年前被冷彧赶出中都的东夷妖人,他们逃到海外孤岛,复仇之心不死,派此妖女祸害中原。
更古怪在于桃氏平时所弹乐曲皆非本朝乐音,听起来离奇古怪,她想用此靡靡之音迷惑众人,让人丧失斗志,沦为她的阶下囚。
桃氏配方所制小食,雪花酥,罐头,蛋黄派皆非中原饮食。
妖女建议全国能人巧匠齐聚大都,必是想在适当时机将其掳走,以发展东夷岛国,或是一举消灭,让中都无人可用。
据传桃氏妖女□□放浪,未回朝时曾私下多次探访羽侍郎,回宫后亦曾在后宫私见侍郎,璟公主是谁的种亦未可知。
......
这桩桩件件必要置桃鸢于死地!
是谁做了那么大一个局?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漏洞,可情急下千头万绪她一时理不清。
***
“王后,该用膳了。”
乙方端来热乎乎的炖鹿肉。桃鸢把碗捧在手里,暖呼呼的。
这隅上坡行宫可不比王宫,十里八荒的就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建筑!春暖花开看不出艰苦,冬天在寒风大雪中瑟瑟发抖。
行宫名曰桃夭阁,这是专门为先王后踏青品桃建的休闲小憩场所。砖石灰瓦,中间几根粗壮的廊柱,寒风肆虐那是必然的,烧多少柴火也不暖和,还呛得一屋子烟。
反而那些下人住的低矮的屋子,上头盖满杂草的房子更暖和。
以王后的身份,死撑面子也绝对不能和那些下人住一样的房子。
但她是桃鸢,可屈可伸,她又是极怕冷的,没几天便让乙方给她们腾了间茅草房,兰汀当即把家当搬过去。生起炉火,整个屋子暖和多了。
“兰汀,要随时开门通风,预防一氧化碳中毒。”
“哦?”兰汀不懂什么是一氧化碳,但是一听中毒二字,精神紧张。
若搁以前她可以逃离大都,可现在......王后的身份把她桎梏在这里.
如今她是危险的,而她身边的人也会因她身处险境。
她的每一步可能牵动无数人的命运,所以必须及早安排。
“乙方,听说你的家乡在藻国。”
“回王后,是!”
“可靠海?”
“奴的家乡就在海边,一个叫鳌山湾的地方。”
“海边可有数不尽的贝类,海蜇,银鱼,海胆,偏口......”
“王后博闻,都有都有!”
“你离开家乡多久了?可曾想家?”
乙方陷入了沉思。
“奴离家时不过十余岁,如今六十有余,家乡的记忆就只剩海了......”
“落叶归根,你去兰汀那里领了银钱,回乡去吧。”
乙方闻听此言,扑通一声跪下。
“奴是阉人,上不了族谱,离了家就不算家里人了,回去只能给家里人丢脸......”
“去年得了家信,得知一切都好,奴已了无牵挂,再说奴老了,走不动了。”
“你可知御国形式,你们可能被我连累?”
乙方又磕头。
“以前奴跟着先王后,如今跟着王后,皆是奴的福气,虽万死不悔!”
“去把园里其他人遣散回乡把。”
“能留在隅上坡的人皆是无可去之人。”
桃鸢叹了口气。
“王后待园子里的下人如亲人,奴别的做不了,能每日洒扫也算是我等之福了。”
待乙方退出,兰汀安慰桃鸢。
“小姐!兰芷传话来,说散人是绝不相信那些传言!”
“可他一张嘴可回不了那许多人,散人说不管外面有什么样的传言,只要王不信......就行!”
冷琰并未替她辩解分毫。
“都知道看王的态度。他表不表态又有何区别,我俩之间已经有了裂痕。”
帝心难测,她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
***
白楚歌一整天都坐在书房里,他不敢去见任何人。也不愿见任何人!
他深知她的处境,却不敢开口询问分毫,更不敢给与任何帮助。
王后做事向来光明磊落,那些人怎敢如此编排她和他!
“卫杀,你去善膳局捐五十两银子,顺便......”
他迟疑又很烦躁。
“去去去!捐完就走,写无名氏。”
卫杀刚出门,有人过来敲门,听敲门声音大小就知道是谁,他没有理会。
屋外的人没有放弃,又敲了第二次门。
“进!”白楚歌在书桌前做好。
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关上。
淳于兰身段轻盈,把茶盘置于书案上。
“夫君,奴给您熬了山药枸杞羹,您趁热喝了。”
白楚歌语言冰冷。
“劳烦!”
“奴还做了雪花酥......”
“劳烦!”
“这点心是奴从王后那里学的,自然没有王后做的好,也算了学了七分样,夫君尝尝!”
白楚歌瞅了一眼那点心,雪白的一块一块的,中间掺杂着花生核桃和芝麻。
他曾听闻淳于兰和王后交好,果不其然。
他拿起一块雪花酥放于嘴里,满口酥香。
“额......淳于小姐,手艺甚好!”
白楚歌真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女子,直呼名字他叫不出口,夫人他更是叫不出口。每次碰见都很尴尬,所以他尽量避免和淳于兰见面。
白楚歌自从被撤职回府,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内,吃住均在此,书房内安置了一张行军床上。
淳于兰的寝室他绕的远远的,从未踏足一步。
“夫君,书房寒冷,不如搬到卧房……”
“我已习惯!”
雪莲去抱行军床上的铺盖卷。
“住手!”
白楚歌一声暴怒,雪莲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
“出去!”
淳于兰见白楚歌软硬不吃,只好使了个眼色,和雪莲出了书房。
“小姐,你可是是丞相之女,白将军怎可如此对您。他如今什么官职没有……”
淳于兰想不明白。
同为女人,她到底和别人有何不同?
***
听闻御王要纳妃充实后宫,中都一派躁动,这么些年,御王身边只王后一人,从未有过纳妃的想法,大臣们每每提出广纳后宫,皆被王否决。
大家皆知王与后情深,渐渐便不再有人提及此事。
今时今日王竞主动提出要纳妃,整个御国自是欢喜。此事交由吏部遴选适龄女子,待一波波筛选过后,出挑者自会留下。
御王不选则已,一选就选了九个!封了四妃三嫔二应答。
被选出的九个女子个个美若天仙,听闻御王对她们极好,赏赐的绫罗绸缎堆满了整个寝宫,御王时不时去她们那里用膳谈笑。
其中一妃子御王甚是喜欢,夜夜留宿,笙歌艳舞,不思前朝,但奇怪的是不久暴毙宫中,听闻是因专宠太盛,承受不了王太重的阳气所致。
虽则如此,其他妃嫔亦是盼星星盼月亮期盼御王来一回。
***
听见有人敲门,兰汀打开,却见四下无人。
不远处的桃枝微微颤抖,碎雪飘忽而下,她迟疑间低头见门口一篓子银碳,满眼惊喜,这可是好东西,兰汀把碳挪进屋里。
“谁送的?”
“还能有谁,武功如此之高,做事不留痕迹,必然是某人的心上人。”
心上人?兰汀一下悟过来,脸上又羞又怒。
“奴才不是他的心上人!”
“他只说不娶你,又没说不喜欢你。”
“谁要他喜欢!”
“没想到我们三个最幸福的竟然是兰芷那个丫头,有朴老头精心照顾,我也算安心了!”
“兰芷有身子四月有余,生产时正好春天,就暖和了。”
“朴老头老来得子,定宝贝的不得了,终于不用缠着我那俩崽子。”
说到这里,桃鸢有些颓然。她想孩子们了。
“小姐,要不咱回去把?”
桃鸢关上门,一肚子火。
“不行!这次是他做错了,我绝不低头。他必须和我道歉才行,夫妻是相互尊重互相理解,不是监督,更不是控制!”
她私下和阿福交流过,这次实属是王的问题,小气了,王后这么好的女人有人爱慕那不是正常的事,只要王后一心向王即可。
可谁敢说教王?
***
听阿福说王后住进下人住的茅草屋里,冷琰气得一拳打断了一根柱子。青羊殿屋顶落下一堆瓦屑,阿福赶紧命人过来修缮。
“鸢儿,你这纯粹跟孤过不去!堂堂御国的王后住茅草屋,传出去丢谁的脸?御国供养不起你还是我冷冷琰供养不起你?”
阿福心疼王的手,亲自给他包扎,被王推到一边。
“听说王后的手和脚都生了冻疮。”
“别和孤说,孤才不会心疼,孤不会去接她!”
阿福心想,你就嘴硬把。但王后——怎么就不能服个软,认个错!他看的明白,王哪里舍得了她,他是气不过王后心里有别人,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后眼里只有王。
两个倔强的人一旦较起劲来,谁也捋不开,除非他们自己想通!
“王子和公主想他们的母后了,公主要去隅上坡,被老奴拦住了,现在太冷了。怕冻着公主。要不奴接王后回来,隅上坡......它冷!”
“谁去贱人之地,孤刮了他!”
嘴上这样说,夜里,冷琰还是避开所有人鬼鬼祟祟的出门了。
他撇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阿福。
“孤闷了,出来透透气!你跟出来作甚?”
“天冷,阿福给您备了狐皮大氅。”
冷琰瞅了一眼那大氅,分明是他让典衣局新制的,还是女人的款式。
“你怎知是给她的?”
“老奴不知,老奴只是看着暖和就随手拿来。”
阿福一脸诚恳。
茅草屋前,冷琰一脚踢开木门,站在屋中。屋外雪映得屋内场景清晰可见。
小小的室内倒是暖和,布置简单,墙角床上,南北各一人。
冷琰一肚子气!,都这么大动静,这俩女人睡这烂沉,被贼人掳了去都不知!
他装模做样咳了两声,依然没有动静。
“王后?王后!”阿福在门外叫起来。
冷琰神情紧张,觉出了不对,一步跨到床前。
“鸢儿?鸢儿?”
桃鸢无任何回音,她没了气息,身体软软的。
“桃鸢!别给孤装死,孤铁石心肠!你这套对孤无用!”
虽是如是说,他抓过狐皮大氅,裹起桃鸢,飞奔出去。
“王?王?且注意脚底!”阿福紧跟其后。
抱着桃鸢,冷琰直接跳进朴光院子。
朴光甚是警醒,听见动静,顿觉不妙,他把兰芷的手从自己身上轻轻拿开,给她窝好被子,刚出卧房但见冷琰抱着个人立在厅里。
“老头!”
“王?”
朴光点起油灯,看见王怀里的桃鸢,也是一惊。
“王后?”
冷琰把桃鸢至于卧榻上。
朴光立即往王后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他搭脉,脸色阴沉,稍许开口说话。
“王后吸入过多炭气,导致呼吸闭塞!”
“快,开窗!”
阿福赶紧把四周窗户打开。
“王后她可无事?”
“就看王后能不能缓过来……她吸入过多炭气……”
冷琰一阵眩晕,但此时他绝不能倒。
兰汀也被惊醒,披衣出来,看见躺榻上王后,差点惊呼出声!
“祖宗,你就不要添乱了!好生修养着!”
看兰汀着急的样子,估计不找点事做,她心里安稳不了。
“去找把扇子。”
兰汀不停的给扇扇子。
“我去配药!”
快熬到天亮时,桃鸢终于手指微动,她缓缓睁开眼睛,长长舒了口气。
“鸢儿?鸢儿?”
冷琰眼里涌起眼泪。
他好似一夜瘦了十斤,憔悴无力!
桃鸢挣扎了两下终于抬起手,轻轻抹掉冷琰的泪。语气轻柔心疼。
“琰,别哭——眼睛怎么熬红了?”
“琰,别太累了,有我!”
阿福眼泪哗哗的。他一直知道,他们彼此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人。
“答应我,不要再吓我!不要再吓我……”
冷琰浑身颤抖,紧紧握住桃鸢柔弱的手。
“琰,你看你都瘦了,让啊福多给端碗鹿肉。”
“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孤再也不让你一人……”
桃鸢感觉周围很陌生。
“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了?”
话出口的同时她猛然想起来了。她正在和冷琰冷战,她不是应该在隅上坡草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