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静静靠在他肩膀上,任他有力的手臂拢着我,我也无意识地摩挲他的指尖。暖洋洋的太阳照进来,在软塌旁投下一团紧密相依的影子。
我有些昏昏欲睡,可我的心里好像从刚刚开始就多了一件事情,让我想要弄明白。
可实际上也不需要弄明白,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他说知道被刺扎伤是什么滋味。在他前二十年充盈血腥和厮杀的人生里,这样的小伤口对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可他仍然能记得,他仍然害怕叫我多受一丁点。他受过的伤太多了,作为征战前线的将军,他为国家而受伤更是那样自然而然。民众和王室会对他嘉奖,会歌颂他的伤疤,史书里会把他一秒秒真实的疼痛化作简单几笔,进而把他的功绩放进宏大的叙事里,变成功勋。
他从来不说什么,仿佛他也认为,那些疼痛是为我带来胜利桂冠的必经之路,没有特别的。可是人们常常会忽略,当那些尖刺利刃划破他血肉的瞬间,多则数月不断换药的时光,他的疼痛从来不会像战报或史书里那样跳跃出现,每一秒都要靠他真实地去忍受。
是啊,对他而言,被玫瑰刺划伤不过是太简单的一次受伤了,这何至于叫他这么紧张。
虽然已经过去许久,可我还是想哪怕一次地听见他告诉我,他也会疼
“你还说我。你从前瞒着我受了那么多的伤,不还是整天报喜不报忧。那时候不知道跟我说疼了?”
“那都是小事,陛下。”他给了我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是小事。”我皱起眉,刚才还困顿沉重的眼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也知道会疼,不是吗?你也知道疼的滋味不好受。”
“可我习惯了。”他静静地看着我,眸子里没有除了依恋之外的任何情绪。
“习惯了,就不疼了吗?”
他摇摇头。
“疼也没关系,为了陛下,怎么都可以。”
我不在乎后半句。
“很疼吧,柏源?”过去的那么多次生死一线中,你也疼到难以忍受过吧。
这句话太迟了,可是不代表我可以一笔带过。
他沉默了很久,我用指节摩挲他坚毅的轮廓。
“嗯,疼,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他闭上眼享受我的触碰,喉结微动,像沉浸于不愿醒来的美梦里。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以前为何不告诉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忍着?我值得吗?没有什么可问的,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我几乎是爱怜地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告诉他,“不会再让你疼了。”
“陛下。”他猛得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睛在光亮下耀着生机,在我离开他唇角的一瞬间又猛地将我捕捉,圈进他的领地。
“刚才我凶了你,你还没有罚我的,陛下。”
“你要怎么罚?”我的唇舌还跌在他的包围圈里,说得囫囵不清。
“就罚我...把每一道伤的来历都讲给你听,好不好?”
我的手指抚上他一块又一块凸起的伤疤,他尽职地向我解释外物撞进身体里的感受。可最终,我记住的只有他在我耳边沉重的喘息。
看来这些疤痕的故事,我要花一辈子才能听完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