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谢家子,勿再任性妄为,听为父话,若谢氏独揽雄图大业,日后尽归于你手。】
言外之意就是,待谢忠夺得了皇位,谢清晏便是一人之下。
“殿下这般信我,我自然得拿出点诚意来。”
所以谢清晏把谢忠的信拿给殷璟看了,毫不遮掩,坦坦荡荡。
“你打算如何回信?”殷璟边问,边慢悠悠把信纸沿着折痕理好。
谢清晏的目光停留在殷璟细白的手指上一刹又挪开,越过殷璟看向窗外,说:“已经写好了。”
【定远侯健忘,我回京之时就已与你断绝关系。至于追名逐利之事,甚是无趣,我看不上,侯爷当心最后自食其果。】
字迹潇洒,笔锋凌厉,很简短,但每一句都透露出写信人的讥讽,是能把谢忠气死过去的程度。
殷璟被逗笑,嘴角略弯:“你这般写,不就是在指着定远侯的鼻子骂,小心他恼羞成怒难为你。”
虽说是玩笑话,但的确有这个可能。谢清晏神色凝重:“的确要小心些,殿下跟我日后得保持距离,不能让他看出你我的关系。”
殷璟眼见着谢清晏的表情变得严肃,心里有些不安和难以置信:“他真的会对你下手?可你是他的儿子啊。”
“相较于权力而言,亲情不值一提。”谢清晏想起曾经谢忠与母亲常常吵架,自嘲地笑笑。
一丝难过的情绪被带出,殷璟有心转移谢清晏的注意力,生硬地换了话题,指着角落一个放满画轴的书箱:“没想到世子还有收集画的喜好。”
谢清晏看出他的意图,也配合着:“殿下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
殷璟抽出一卷展开,是他画的谢清晏,又抽出第二卷,仍然是同样的,眼中讶异更甚,其他的不用再看了,他觉得这一箱子大概都是。
“世子你…这么喜欢这幅画啊。”居然买了这么多。
谢清晏解释:“当时侯府有两个小侍女,在角落拿着这画说笑,我好奇,就去瞧了眼,画的是我,身上只有银锭,就都给了,叫她去给我买。”
他回忆:“最后抱了一箱画回来,原是我没说清,她把所有画都买走了,索性我就都留着,银子也说不定能为那位画师解困。”
“的确帮了不少忙。”殷璟点点画轴,浅笑。
谢清晏忽地想起殷璟赠予他的那副梅,笔触风格都与这幅近似。
原来如此。
“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呢。”谢清晏望着墙上的自己,笑意盈盈。
明日就是云北使团到来之际,缠绵病榻的康安帝也终于好了许多,刚能站起来去外面走走,就召见了容成。
显然他还记得自己因何而病,容成是殷淮的母家舅舅,殷淮虽至今坚持军械案不是他指使,但康安帝心里怎会不清楚自己儿子的野心,他今日召容成来,就是在点他,别太胆大妄为,以及交代全城布防之事。
殷璟虽没见过上官成玉,但也听说过她的英名,是云北建国以来唯一的女帝,称帝前是女将,不仅打仗厉害,而且十分关心战乱中的百姓,从全无势力,到民心所向,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传奇女子。
因此殷璟大早上站在城门口,顶着寒风等着时,心里还怀着期待,这般英姿飒爽的女子,他是极好奇的。
远远地便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来,领头一人端坐马上,身姿颀长,殷璟直觉那便是上官成玉本人。
官员候在两侧,皇子在首,为了以示尊重,朝中德高望重的丞相林儒也一同等候。很少见的是,殷淮称病不在,殷璟觉着他大概只是为了避风头。
谢清晏作为礼部的人,站在后侧,能望见前方纤瘦的月白人影,裹紧这个季节仍为时尚早的厚重披风。
“这两位想必就是三殿下与四殿下吧,当真是卓尔不群,有礼了。”上官成玉单手握拳放至胸口处行见面礼,豪爽大方,无人注意到她与谢清晏的目光于空中交接一刹。
上官成玉发饰简单,额前流苏垂落,又以珍珠点缀,精致又不繁复,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国主远道而来,今夜我朝陛下已于尚乐宫设宴款待。”林儒说道。
“有劳。”
殿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随着太监高声念出云北的礼单,上官成玉踏入大殿,她叩首行礼,声音清晰而有力:“陛下,此次云北进献薄礼,还请陛下笑纳,望云北与大衍永续这友好邦交。”
康安帝携容妃坐在高位,他病一场后,虚弱许多,靠在软垫上,脾气似乎比以往更平和。
“请起,云北国主,朕已感受到你国诚心,如此诚意,两国邦交自是有望延续下去。”
殷璟正对面的位置是殷淮,难以避免地视线碰撞上,殷淮阴沉沉的,不屑冷哼。殷璟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又接着去看桌上有哪些是自己可以吃的。
很显然,并没有。云北地处偏寒,喜吃辣以避寒,为了体现待客之道,桌上有不少都放了辣子。殷璟口味淡,吃惯了清粥小菜,这才最适合他脆弱的胃。今晚又走得急,没提前吃点垫肚子,只有两口糕点充饥。
实在有些难受,殷璟想起自己殿里,应该放有暖胃的药和吃食。
抬眼瞧瞧周围,乐声作伴,中央还有舞女摇曳生姿,此刻酒过三巡,觥筹交错,个个喝的脸红。容妃正在给皇帝布菜,康安帝按压额头,明显精力不济。
现在悄悄离开,应该不会有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