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妃生产,必须诞下龙子后皇帝才能来看望。当年赵皇后难产,拼死生下孩子后就昏睡过去,容妃收买太医,将殷璟七月十四的出生日期改晚了几个时辰,硬是让他鬼节出生,又让太仆寺奉常方佑去禀报此事。
说殷璟因为在中元节出生,百鬼夜行,招惹了很多鬼气,是不祥之兆,斩断四皇子的时运,远离充满龙气的地方,减少冲撞才能破除煞气。
当朝皇帝十分在意鬼神之说,于是皇后被废,和四皇子迁居郊外。事成之后太医院无端生了一场大火,许多档案书籍被烧毁,没有人注意到还少了一个太医,接生的婢女也出宫,方佑也辞官销声匿迹。
此事漏洞百出,但无人在意。皇后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跪在大殿外求情,可皇帝根本不见,最后她心灰意冷,抱着未足月的殷璟离宫。
方佑早在辞官回乡路上就死了,家里只有他的老母,容妃还是手下留情了,以为她一个垂暮老人没什么作用,就放过了。
没想到方佑早留了一手,让容妃以为自己毁掉了所有证据,事实上他已将太医院殷璟出生那天的诊籍撕下来,写了陈罪书,并留下自己占卜的星盘,那一日吉凶祸福,一目了然。
谢清晏查的清清楚楚,方佑的娘知晓一切,十几年来把东西保存的很好,也愿意跟他回到衍都作证。
跟玄白交代完,他回了自己的偏房,殷璟不想跟他多待,他自是不会去打扰。
气氛安静,甚至风声和鸟叫声都没有,谢清晏散漫的神色顿时凌厉,脚步放慢向门口走去。
推开门,一把匕首直直朝他刺来,他早有准备,身体往旁边一侧,右手顺势挟制对方冲过来的胳膊,然后手指捏住殷璟纤细的手腕。
殷璟吃痛,匕首“咔嚓”落在地上。
周围空气凝固,殷璟轻轻吐着气,他毫无反手之力。在作画时他听到口哨声,随后谢清晏就离开,他跟在后面出去,清清楚楚听到两人提到他的事,他很难不多想,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拿到证据。
殷璟神色更加淡漠,他不装了,也不想再陪谢清晏玩这互藏身份的过家家,质问:“你真的,叫言清吗?或者说,我该尊称你为定远侯世子?”
谢清晏不会知道半年前他回衍都,殷璟是见过他的,那般惊艳众人的容貌,只一眼便永远不会忘记。
谢清晏笑笑,并不否定:“尊称谈不上,倒是我该尊您一声四殿下,或者,王管家?”
“你知道我是谁,先一步去查我的事,有什么目的?!”
“别激动,四殿下”谢清晏放开他,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平静,“你救我一命,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我们的目的一样。”
他将怀里的证据掏出来,递给殷璟,又说:“殿下等等就知道了。”
殷璟身体不好,刚刚是他第一次拿刀对着人,内心慌乱,如今拿到心心念念的证据,情绪大起大落,胸口伏动呼吸,手抖得竟一时打不开对折着的脆弱的纸张。
见状,谢清晏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后,抚摸轻拍他的脊背,很瘦弱,甚至能摸到凸起的骨头。
在一下下缓慢的安慰里,殷璟不知不觉平静下来,小时候母后也常这样哄他睡觉。
房间里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玄白根据谢清晏的指示,将人带到殷璟面前。
进到屋里,方老太才颤颤巍巍开口:“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他们杀了我的儿子,我愿意作证。”
殷璟曾经辗转各地,探查每一个和当年有关的人,要么找不到人,要么就是死了,最后总无疾而终。
他眼眶发红,指尖都在微微发抖,明日进宫陈了冤情,皇帝为了以表安慰,一定会让他从此以后,名正言顺地住在宫里,这是他计划里的第一步。
“殿下应当也知晓陛下的目的,要藏锋,不可步步紧逼。”谢清晏不放心地叮嘱。
“谢谢…”殷璟低声道,他暂且相信谢清晏别无他求。
眼眸清亮,先前那种由内而外的疏离感少了很多,从中似乎还映着谢清晏的影子。
谢清晏微微一怔,随即,他的嘴角轻轻上扬,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的眼尾本就上翘,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相得益彰,眉眼弯弯,像狡黠漂亮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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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刀剑相交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容妃盯了他们好几天,总算看到方佑母亲被带出来,派来人想把她杀了灭口。
明日殷璟就会进宫,容妃定会坐不住,谢清晏早准备好,安排了一队暗卫来。
他起身去了殷璟房间,比老太太更重要的是殷璟的皇子之身。
殷璟正在做噩梦,发了高烧,浑身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