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谢小将军带兵凯旋,大街人潮拥挤,全是欢呼胜利的百姓。他看不清马上人的脸,但少年郎鲜衣怒马凯旋玄武街他看得清楚,深深印在殷璟的脑海里,回去就将这一幕画下来。
画上的人头发高高束起,举起手上的红缨枪,发丝和红缨子一起随风飘扬,仿佛下一秒少年就会策马扬鞭到战场杀敌。
这幅画卖的出乎意料的好,不少人慕名来买画。
哪怕和老板五五分,殷璟拿到的钱数也十分可观。当时老板给他一锭银子,说是不知哪个有钱人家的侍女出手阔绰,把画全买了,数目太大,他不好全要,就把银子给了殷璟。
这锭银子可以让殷璟好几年都衣食无忧,但他一直没用,把这当做一份慰藉,即使一锭银子对对方来说可能并不重要。
一滴红墨滴下,打断了回想往事的殷璟,还没开画的纸染上一点不和谐的脏污。
“公子这张纸怕是废了吧。”谢清晏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带着一丝戏谑。殷璟嘴角噙着笑,没吭声,手下已经开始动作,三笔两笔就将本来是多余的红墨水勾勒成整枝里开的最艳丽的梅花。
谢清晏拍手称赞:“丹青绝妙在于画神不画形。公子的梅花傲雪凌霜,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他没说这画风和落笔的习惯,都有点熟悉。
“公子谬赞,不过自此谋生罢了。若是喜欢,也可以赠予公子。梅花有君子之风,很适合公子。”殷璟抬眼,表现淡然。
谢清晏站在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条窄窄的书案。
殷璟一身白衣,质地和自己身上的一样,看起来是常穿的,眼形中间圆润饱满,眼尾微翘,状若桃花,本来是多情似水的眼睛,但谢清晏总觉得他和外界隔着一层生人勿近的雾。
“公子怎么会知道我有所谓的君子之风?”
“言公子方才也说了,丹青妙在绘神不绘形,人也是如此,在神而不在形,画如人,人如画,所以您安心收下就是。”殷璟边说边在左下角落款“景山”二字。
画技如此高超,谢清晏内心疑虑更重,接过画:“公子落款倒是独特。”
“不过随口一取。”殷璟回。“时间不早了,公子喝了药要多休息。”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不过晌午,哪里就是时间不早了。谢清晏看的出来,殷璟不想和他久待,防备心很重。
一声口哨声响起,谢清晏心里叹口气,朝外面走。院墙外,玄白递上一截竹筒:“世子。”
谢清晏掏出来看,是皇帝的密旨。
谢清晏:“陛下意思是由四皇子来说这件事。你去查查四皇子住在哪。”
玄白走了,片刻又回来。
玄白:“就在这里”
谢清晏:?
原来王管家是四皇子殷璟。
果然有问题,普通的家宅管家可不会画画,一身白绣袍还穿的如此文雅。
先皇后和四皇子偏居这里,无名无分,所以门上无牌匾,加上谢清晏深夜里翻墙进来,一直没有再出去,殷璟说自己是祖上老宅的管家他居然就信了,果然中了毒脑子都不清醒。
“那方老太可安顿好了?”谢清晏又问。当时他交给玄白带走好好安置,这是之后四皇子可以用来陈情的人证。
玄白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回:“安置好了,不会有人发现。”言简意赅。
“你去传信给陛下就说我骑马受伤需要好生将养。”
这件事本就是皇帝暗地里让谢清晏去做的,即使容妃得了风声去刺杀他,但中毒之事也不能说,他需要向皇帝示弱。
何况太子被废,容妃母家势力又越来越大。皇帝将从前的冤情挖出来,想借此打压二皇子和背后的容家,无非是觉得仅凭三皇子一人不能平衡逐渐壮大的二皇子,才想到了他遗忘许久的四皇子。
让殷璟自己陈冤情就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儿子有没有那个能力,如果殷璟看不出皇帝想要什么,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步步紧逼不给面子要讨个公道,那么他就会还没被利用便成了废棋。
王管家还没回到宫里就要被扔掉?那可不行,看在救他命的份上,谢清晏决定帮他一把,更何况若是殷璟入了宫,有些事或许会更加明朗。
玄白接到命令,一转眼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