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皇后出去后,恰好与连月平碰面,便连忙叫住她。
连月平瞧见是皇后,于是恭恭敬敬行了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魏皇后瞥她一眼,出言讽刺道:“这太子妃之位,不是哪里来的野花野草就能肖想的。”
连月平神色平静,脸上并无过多情绪,只低首恭恭敬敬回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自己的身份,断然不会妄想。”
“知道就好。”
魏皇后瞧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再刁难,淡淡出声警告一番,便离开了。
比较是在李升平的宫殿,她也不好说什么。
当连月平进入殿内,李升平看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连忙将人搂到怀里询问。
连月平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宫女翠兰将事实如实托出。
李升平知晓后,安慰一脸委屈的连月平,忙去叫人弄些珠宝送给她。
“月平,你别生气,母后她现在看我都不顺眼,更何况是别人。”
“我都怕哪天你不在,不知皇后娘娘还会对我说些什么。”
“是啊,太子,上回您不在,皇后娘娘就罚侧妃娘娘跪一整日,现在太子妃还是您的亲戚,若是她们一起,我们家侧妃哪能吃得消啊。”
连月平恼道:“翠兰,不许多嘴。”
李升平没有当回事,直接道:“要不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本太子都懒得搭理她。”
“若下回她再造次,我定不饶恕她。”
连月平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意,“升平哥哥,你对我真好,在我眼里,你比谁都要厉害。”
李升平笑逐颜开,“月平,还是你会说话。”
因为是嫡子,又不如李浔阳等其他皇子聪慧,他从来得到的都是批评与诋毁,就没有人真正夸奖过他。
相反,他在连月平这里得到了安慰。
……
左玉卿博学多才,又懂得兵法,魏皇后特地将他召入皇宫,给太子做老师。
起先李升平不买账,但磨合几日,便乖乖听他的话。
因需按时入宫教授太子知识,而左府到宫中要花费不少时间,是以魏皇后便让左玉卿住在宫中。
他所在的宫殿距离太子寝殿很近,但却是李浔阳出入的必经之路。所以只要李浔阳出宫,就会经过左玉卿的寝殿。
这样一来,二人便避免不了碰面。
这几日天晴,鸟雀早早飞出巢穴,在枝丫间放声高歌。
李浔阳醒的早时,就会去花园里走走,而恰好左玉卿也有早起习惯,这样他们自然就碰到了一起。
眼下花开正好,朵朵坠着晨露,鲜嫩欲滴。
尤其晨起,空气清新,鸟鸣悦耳,总会让人心旷神怡。
左玉卿似乎很懂人心,说的话既不唐突又讨人欢心。
李浔阳听着,一点儿都不像奉承的话,也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就连如清都夸他会说话。
偶尔提起先皇后,左玉卿这样说:
“在这宫里,臣最敬佩之人便是先皇后清婉娘娘。”
李浔阳问他为何,左玉卿很是诚恳道:“先皇后心怀大义,忧国忧民,当年河阳大水,皇后娘娘省吃俭用,拿出自己攒下的银钱救济灾民,这是宫里很多娘娘不可比的。”
左玉卿所言极是,当年河阳发大水,百姓流离失所,清婉皇后忧思不已,当即派人当掉自己的首饰,换成银俩,拿去救济百姓。后又吃素两年,节省下来的钱都给了河阳百姓。
她默默无闻地充当皇帝的贤内助。
李浔阳眼眶有些湿润。
母后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心系天下的人。
左玉卿察觉到李浔阳的情绪,便连忙换了话题。
“已经过去数天,不知葛云山那边现在境况如何。臣听父亲说,两军依旧僵持不下。而副将军因为水土不服,晕吐几日,眼下正要准备回来了。”
“这是副将自出兵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好一个置之度外,李浔阳内心一笑,副将倒真是聪明。
“副将许是奔波很久,这些天没有好生休息,这次回来定要好好养着。”
左玉卿点点头,“臣早就听说陆将军骁勇善战,如今倒真是大展身手的时刻,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李浔阳重复一遍。
“是的。”左玉卿语气很是坚定,“伯乐终究会遇到千里马的。”
“你倒真是了解我陆长兄。”
“臣与陆长凛自幼交好,也时常去陆府坐客,自然知道长凛兄的秉性。并且……”左玉卿顿了顿,“臣很早就见过公主,”
李浔阳正纳闷着,却听见左玉卿在耳边说,“……这些公主都忘记了吗?”
都,忘记了?
李浔阳努力回想前世有关左玉卿的记忆,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可能那时年纪尚小,并不记得了。”
“罢了,想不起更好。”左玉卿收回期待的目光,喃喃自语起来,一瞬又恢复正常神情,笑着对李浔阳说,“宫里的花虽然富贵繁多,可我总觉得不抵外面一棵恣意生长的花树。”
“是啊,”李浔阳很是赞同,“就这一方土地,而树太多,自然不如野外长的好。”
李浔阳正说着,突然看见左玉卿伸手过来,“公主,您肩上有落花。”
语罢,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将一片粉色花朵取下。
手中花朵的颜色与李浔阳的衣裙相差不大,只有花根部坠着点点绿叶,可他看得很是仔细。
李浔阳注意到,左玉卿没有将花扔下,而是装进了衣袖。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而方才这一幕却被人看进眼里。
一声咳嗽打破了两人短暂的平静。
李浔阳循声望去,却见沈珩之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花树下,风吹花落,倒不知他站了多久,只是肩上落花很多。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可自己明明磊磊落落,但看见沈珩之的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想逃。
但是毕竟李浔阳见过大风大浪,这点儿情绪还是能遮掩住的,她恢复好状态后,面容微微挂着点儿笑意,看着沈珩之。
“三皇子也是过来散步的?”
“正好路过此处,突然想看看花,便过来了。”沈珩之语气淡然,他边走边说,随之肩头上的花瓣被风吹到了地上。
“没曾想,公主也在这儿。”
他走近后,便朝李浔阳行礼,过后看着一旁的左玉卿,“这位是?”
左玉卿见此,连忙友好道:“臣是兵部尚书之子,左玉卿。”
介绍完自己后又看着沈珩之,“我看你气宇不凡,想必便是北岳国的三皇子,沈珩之吧。”
“左公子过奖了。”沈珩之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早就听闻左公子乃诏云第一才子,文韬武略兼备。”
“三皇子严重了,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倒是左公子谦虚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互夸对方,这番对话却让人觉得怪怪的。
李浔阳只是默默听着,根本插不上嘴,她也不想说话。
终于过了一会儿,听见沈珩之道:“左公子给太子殿下讲学,可有到时间?”
左玉卿道:“不巧,已经到了。”
他转向李浔阳,“公主,臣要去为太子讲学了。”
李浔阳点头应答。
沈珩之作揖行礼,又朝两人微微颔首,正要走时,却看向李浔阳,“公主可有意愿随臣过去瞧瞧?”
“还是改日吧,今日我怕过去后,耽误太子读书,到时候母后可要怪我了。”
李浔阳婉拒。
左玉卿道:“那好,臣先告辞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间,李浔阳才松口气。
他终于走了。
可沈珩之还在。
她对沈珩之,有时觉得熟悉,有时又感觉陌生,独处就会很不好意思。
“你今日起得很早啊。”
李浔阳率先找话题,沈珩之听见后,淡淡嗯了一声,随后说,“昨夜没睡好,头脑昏沉,便起得早出来走走。”
“我那有安神的香,我差人给你送去吧。”
“只是昨夜做些噩梦,又怎敢劳烦公主。”
“没关系,我那多也用不着。”
两个人就这样聊了一会,李浔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睛能洞悉一切,她眼神飘忽着,忽然看到沈珩之头上的落花。
“你发间有几个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