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海出声,小濯眼神没离开过他,眼前的孩子那么小一点,却敢为他挺身而出,小濯不知道什么叫感动,只觉得心里热热的。
可是,他注定要让支持他的人失望了,在小海说出检查自己手后,事情如脱缰的野马朝着相反方向奔去,一发不可收拾。
小濯的手上全是鲜血,没有半点伤口。
他的自愈能力超出人类的想象,哪怕现场深深划一刀,伤口也只会在大家见证下迅速愈合
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能自爆身份,至少现在不可以。
只好一声不吭任由众小孩过家家似的选出代表检查伤口。
好巧不巧选出的人正是唯一替他辩解的小海。
小海顶着众人各异的眼色踉跄着站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继而对上小濯幽深不出神色的眼眸,咧开嘴角:“我、我帮你检查一下,你不要害怕,很快就能证明你不是坏人了。”
音量小到不知是在小濯安慰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杵着伤腿,颤抖着上前擦去小濯手上鲜红的血,呼吸深重急促,脑门上挂着汗珠。
小濯黑如墨的眼珠紧盯着他但始终一言不发。
其实他很想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可是说了又能怎样?
他再强调一千遍一万遍也改变不了人类和丧尸世仇的身份,日后知晓他是丧尸在场所有人依旧会后怕,想到小海即将失望的眼神和即将发生的事,小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人类靠近丧尸会变得不幸,他自己就是不幸的源头。
米白色的麻布长袍被鲜血染红,手纹缝里还有擦不干净的鲜血残留,小海盯着小濯的双手翻来覆去,快急哭了:“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他红了眼眶向众人解释:“我刚才真的看见了,那些刺把他手掌戳穿了,还长出一大截,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你们信我!!”
语言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羸弱无力。
众孩童的眼神如扎入皮肤里的木刺,稍有动弹便有挥之不去的细微疼痛。非黑即白的年纪最是善恶分明,不相信苦衷,不接受冤情,所以这个年龄说出话往往最刮人心。
“小海是个谎话精,他帮杀人犯撒谎,他是个恶魔!”
“帮凶手讲话的都是坏人,他以后也会成为杀人犯,我们不要跟杀人犯一起玩,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我们。”
“亏我刚刚还帮你说话了,我呸,你真恶心。”
……
唇枪舌剑无影无形,但能扎穿肉做的人心。
稚嫩的孩童茫然无措,眼泪收不住噗嗤噗嗤往下掉,慌不择路地求救同一阵营的小濯:“我没撒谎,你知道的,我没撒谎,你跟他们解释,我不是谎话精,你也不是杀人犯,你说话啊!!”
充盈着泪水的眼里有信任,还有一丝希望,他在等自己辩解,他在
——信任我。
小濯头一次知道,原来信任比熟悉的奚落曲解或厌恶恐惧更能刺痛双眼,他垂下眼睑不敢再直视。
他说:“对不起。”
稚嫩的声音饱经风霜。
他道歉了,可道歉不能把完好的手解释清楚,不能替小海作证他的清白。
道歉,是世上最没用的事。
无力改变既定的伤害,也无法挽救错误的结果,仅仅是安抚受害者的心,甚至很多时候连受害者的心都安抚不了。
这一声仅小海能听见的抱歉将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希翼泯灭。
孩子无声地流泪突然变成嚎啕大哭,小小的身子不知怎么承受这些委屈,只好无能地转化成更多的泪水。
“这是怎么了?哭得这般厉害。”
披荆斩棘的英雄携一身风雨姗姗来迟。
瞧见浑身鲜血的小聚腐器差点没把洛童吓出好歹,幸好检查后发现人没事,小孩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杀人犯和撒谎精的故事完美还原。
机器蜜蜂的粉粹残片就在勇勇尸体,旁车尾后头的丧尸尸体也还热乎着。
孩子们脑子简单心思浅又想在自己崇拜的英雄叔叔面前出风头彰显正义,这才有了误会和愤世嫉俗的攻击。
洛童是个活了三百岁的尸族,好歹当了两百年的尸族教师,小鬼头们的心思多少有些了解。
小濯这孩子容易脑子犯轴,偏要当锯了嘴的葫芦,误会也不澄清。
古人云大事要静,急事要缓,难事要变,烂事要远,人贵在变通,问心无愧即可。
太犟的人容易受挫。
人不是他杀的为自己辩解几句又何妨?他跟他是丧尸是两回事,感染病毒而已,不必当成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