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阿尔法盼着塔莎能返乡,但她绝对不会跟他们走,因为她的魂粘在了马尔科的身上。她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脾气,劝她割舍放弃等同于痴人说梦,他可不想当棒打鸳鸯的恶人。另外,在他没查清家族叛徒是谁的情况下,她就这样毫无准备贸然回家,只怕是孤注一掷凶多吉少的结局。
纸包不住火,阿尔法不晓得海贼能护她到几时,反正能护一时算一时,至少要确保她规避家族的纷争。家丑不可外扬,他不该把自家的窘态说给海贼听,从怀中掏出嘉贺专线的电话虫送到对方的对面,“她不能回家,辛苦您再收留她一段时日,我不方便透露具体原因。日后我会通过它联系你,并且告诉你真相。”
仇恨的本质就是反人性,除非他遭遇过沉重的打击,变成了一个扭曲的变态,否则没有谁愿意揣着仇恨过一辈子。马尔科将视线落在眼前的电话虫上,脑海一片空白的荒芜,仿佛在做一场艰难的思想斗争,过了半晌终于做出与她划清界限的决定,“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跟她不可能善终。我对你们家族的秘密不感兴趣,你把电话虫拿走吧喂!”
“你们莫非……吵架了?”阿尔法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马尔科,对方的眼底有悲伤,有怨恨,有痛苦,还掺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依稀是释怀,又像是悔悟。
“谁知道呢?”马尔科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回归平时慵懒神色的同时,字里行间都在下达浅显易懂的逐客令,“她差不多也该醒了,你要不亲自去一番队问她?”
这人忽冷忽热,刁钻古怪,是非不分,十足讨厌;阿尔法转身就想携着他家的门徒到塔莎的寝室一探究竟。不料他走两步又倒退折返,兀自把电话虫塞到对方的口袋里,“后会有期,等我联络,不会让你久等,请务必随身携带!”
马尔科颇为无奈地目送他们离开,萎靡不振地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口袋,比斯塔顺水推舟从后侧搭上他的肩膀,“同问,你俩闹矛盾了?我换个问法,只有男人了解男人,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容颜憔悴,嘴唇翕合,喉结上下蠕动,“我呕心沥血在寻找让她快乐的方法,可是她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像中古世纪的吸血鬼,见光死。虽然我是怜香惜玉的人,但我没弄死她,已是我的仁慈。烂泥扶不上墙,她骨子里始终是死性不改的冷漠杀手。眼不见,心不烦,她早走早好,早死早超生。”
弹指一挥间,马尔科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百步穿杨的萨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恭喜你看破红尘,也庆祝你弃暗投明。”
“我的暗,如影随形,我的明,还不确定。”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心会变小,亦会变冷,还会钻进牛角尖,更会把所有的事都往坏处想。或许,有时做人不必过于较真,得快乐时且快乐。其它的祸端,天崩地裂也好,千难万险也好,千愁万绪也好,自有机会去经历。
“见光死?何出此言?”白胡子古井不波观察着口是心非的马尔科,他虽然是老态龙钟的形象,但是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他们就像两个半圆,他让她捡回了仁义良知,她使他重回了青春岁月,分别弥补了彼此理性和感性上的不足,怎样衡量都是一对完美无缺的契合,马尔科却出乎意料打起了退堂鼓。
这个世界叫他们畏惧的东西数不胜数,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面对。正如他用来教导海贼团中新船员的名言:一个人可以输,但是不能怕,输只是一次,怕便是一生。
“在你回答我的问题前,我得先提醒你,下次换一种更高效的途径。不要总是学阿帕森近水楼台的那一套,他的流氓套路只对一般女人有用,真正地实践起来对那丫头没用。点到为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好的不学,尽学些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
闻言,萨奇他们登时捕捉到了某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隐晦迹象,一行人心有灵犀地用明察秋毫的模样望向马尔科,一筹莫展的马尔科怨声载道叹了口气。
“我宿醉还没缓过神,思路依旧是浆糊的状态,但我记得她半夜跟我摊牌了。她两个月前在和之国接近我,是她的家族同堂吉诃德家族联合策划的阴谋,采取刺杀我的计划试图削弱我们团的势力,我不清楚凯多有没有在这个计划的背后作梗。她深谙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强硬刺杀行不通就改为软相引诱,连参与雷瑟的战斗也是为了博取我方的信任,方寸混乱的我差点着了她的道。”
乔兹惋惜地摇了摇头,严厉有余,含蓄不足,“害人终害己,不过你能及时止损就等于是悬崖勒马,幸亏她的猎杀目标是你不死鸟,她也就落到你手里还能有条生路,换作其他人,大概会赶尽杀绝吧?卡梅尔背叛二番队的下场不就是尸骨无存吗?”
“拿我当枪使,拿我当猴耍,还喜欢撒谎狡辩。我懒得和女人计较,就她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我还能不知道?”他心猿意马把玩着阿尔法丢给他的电话虫,突然产生出将它当作出气筒捏碎的冲动,苦思冥想后又抑制着冲动装回了裤袋,“你们有所不知,多弗在昨日就把彩礼送到了她家,她迫不及待想回家完婚才对。总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她再不走就是还想自讨苦吃。”
白胡子越听越离谱,临时起意编了个理由把闲杂人等支开,“我近期腿脚浮肿,不便多走动,他们好歹帮助过艾斯,又是我熟人的子弟,你们去代替我俩送一送他们。”
清场完成后,洞穿世事的老爷子摩挲着自己的月牙胡,仿佛在无形中看见马尔科的灵魂裂成了两半,“所以,与她一刀两断分道扬镳,你就舒服了?你们都是同甘苦共患难的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你当他们的面扯一堆有的没的意欲何为?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
“老爹……”语塞的马尔科顷刻欲语还休,总觉得老爹的话里隐藏着藕断丝连的线索,像是某则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令他无所适从。他思绪万千,愁肠百结,似乎就快要想起那个被他遗漏的细节,感觉离答案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想了良久仍是远在天边望尘莫及。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老子!你们还幼稚得很,我要是和你们一个德行,那我干脆也别混了!”
所谓江山易攻不易守,有不少青年才俊就是在“守”字上栽了跟头。所谓老马识途,老爷子走过的桥比他们吃过的盐还多。白胡子与罗杰并驾齐驱,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经验,这是一种苍老又独特的智慧,是依靠时间日久天长积累而来的无价财富,马尔科跟乔兹都没有。相形见绌,不是他马尔科不够聪明,也不是他不够专业,而是阅历还不够。海贼的世界竞争异常激烈,并非只要身手和身价脱颖而出,就能顺理成章荣获四皇的头衔。
智者不锐,慧者不傲,谋者不露,强者不暴——用来形容白胡子最合适不过,同样适用于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