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莎不清楚时辰,不理解他的意思,只觉得浑身都在疼,每一处关节,每一寸皮肤都在疼。尤其是胸口,凝聚在那里的郁气好像有千斤重。胸口的压抑和灼痛是如此鲜明,连想反驳他空穴来风的揣测都是力不从心,整个人被他压制得苦不堪言。
当前没有精力再发动武装色霸气,情急中她扭过头撕咬他摁住自己肩膀的手,在他稍有放松的间隙里,她铆足劲儿推搡他的身体。待彼此距离的略微隔开,一个鲤鱼打挺果断起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逃命般逃出浴室,逃出他的手掌心。她应付不了神志不清的醉鬼,但她可以找外援帮她应付,艾斯、以藏、萨奇、阿尔法、德尔塔;无论是哪位英雄豪杰,她塔莎都不挑剔,只要能把她救出水深火热的境地便足矣。
动如脱兔疾如闪电窜到寝室的门前,眼看着自己的手就快碰到门把,眼看着离成功就差一步。恰逢此时身后凭空出现一只魔掌抓住她的肩关节,将她用力往回拉扯,再甩到卧房咫尺的墙壁上。不虞她的脑袋嗡地一声,仿佛飞进无数只苍蝇。紧跟其后又是雷厉风行的一记耳光,她嘴里顿时升腾起一股腥气,多亏她站的位置靠着墙,否则又要被抡倒在地。
他在昏暗的环境里将她压在冰冷的墙壁上,她的鼻尖猝不及防贴着他炽热裸露的胸膛,汗水夹杂着隐约的血味,几乎直冲肺腑。这画面危险到胆颤,这感觉刺激到恐怖,毋庸置疑不是个好征兆。塔莎不敢动,她肚子抽痛,心脏也剧痛。而他只是默不作声,私下里却不动声色掐住她的七寸,将她所有的退路封了个干净;然后气定神闲地注视着她,如同困兽,山穷水尽。
“说话,我在问你话,不许装哑巴。没残疾也没内伤,不过就挨了两巴掌,话都不会说了?谁前面大言不惭说让我尽情问,你如实回答?”
塔莎想:疯子,他绝对是疯子,不仅失心疯,还失了智。该死,他绝对该死,不仅该死,还该千刀万剐。再者,她回家又不是不回来了,她要申请退婚而已;退一万步说,假如她不想回来,何必带领阿尔法他们勇闯雷瑟?
正所谓凡事皆有因果,她不信任对方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先忽视的她。可前面跟女孩交谈过后,她也深思熟虑了良久:关于他藏在言行举止下的真相。尽管他俩有过肌肤之亲,但彼此认识的时间不长,意味着她不够了解他,才会对他的问题闭口不提。来日方长,她选择沉住气多观察一段时日,让自己多接近他,亦是多了解他。
马尔科像一头备战的雄性动物,肌理的线条都紧绷了起来,他有多久没动手打她了?当她是调皮的三岁小孩?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以貌取人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终身,那喝醉酒后会打女人的男人,就值得托付终身吗?哪怕烈酒灌得再多,他也不该是冲动的人,为何会扇她两巴掌?就因为吃她未婚夫的醋?她好像没表示过自己中意多弗吧?她总感觉自己比传说中的窦娥还冤,因为莫须有的理由就要被打?单方面挨揍不还手岂是她的风格?
塔莎恣睢他的目光犹如鹰隼般的阴戾,嗜血的寒光在她蓝色的眼底凝结成冰,一阵敌意由内而散发出外。弓背作为前摇,陡然抬起腿朝着他的侧肋骨踢去,被他慢条斯理用手肘顶开。不出所料他依旧应对自如,她收腿的同时又使出膝顶,出其不意直往他的腹部顶去,得让他感同身受一下何为女性的腹痛。
见状,他启用武装色霸气覆盖自己的腹胸,塔莎的膝盖撞到铁板一般,半月板都快被反作用力震碎了。她无奈吃痛抱着膝盖,早已心知肚明箭在弦上,一旦虚发便是自取灭亡。遗憾她就是不死心,就是要跟他硬钢,令她郁闷的是:刚还刚不过他,不死鸟的防御值果然不是盖的。
“无话可说就动手?你的脑回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喂!按照你堪比三岁小孩的智商,应该想不出如此周密的计划,究竟是谁在暗地里给你出谋划策呢?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混蛋叫你诓骗我?你利用我没关系,我本来就有意当你的保护伞;你骗我的钱没关系,我本来就要照顾你的衣食住行;骗我的色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跟你发生男女关系……”
“不好意思,才不是打算,分明是发生过的事实!你还强词夺理,说了解女人要从她的身体开始了解!你自己也亲口承认了,你不帮我治疗实现让我记住伤痛的教训,你发动海啸是为了保护艾斯。你在乎过我吗?我是你最珍惜的人?我在你的心里有一点地位?你对我好的目的就是为了睡我吧?行,你已经睡过我了,你也已经打过我了,你今后不要再纠缠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男人永远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女人好,斤斤计较步步为营的海贼更是此中老手,他对她的好都是带有目的性的,迟早有一日会要她连本带利还回去。马尔科向来如此,绵里针,笑里刀;满口哲学,满身霸气,满副武装,外加满腹城府;不像艾斯爽朗耿直,简单易懂。他的表面功夫一直做得到位,心平气和,语气随和;为人处世挑不出一根刺,可惜那是对他的兄弟家人,不是对她。
回归老生常谈的那句话,人皮之下,一切未知……
佛祖在菩提树下,用七七四十九天开悟世间大道,上帝用七天创造了天地万物,有人用了三天参透生命的玄机。塔莎却是在马尔科猜忌她的一瞬间,就改变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或者说,她不得不重新评估自己的未来;她未来能够金盆洗手,能够到处漂流,能够六亲不认,能够舍弃名利,却唯独不能舍弃自己的尊严。
“我还没说完,谁允许你擅自发言了?”马尔科不耐烦地伸出食指点住对方的唇,另一只手保持压着她锁骨的动作,“但你欺骗玩弄我的感情,我最不能容忍别人欺骗我,何况对象是你塔莎,你答应过我不再骗我。让你说实话,比夺取你的命还难?让你吐真言,比欺骗我的后果还可怕?”
“后果?”塔莎条件反射重复对方的话,垂眼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指尖,内心兀然滋生出难言的恐惧,她怕得瑟瑟发抖。她有不详的预感,想要推开他,却用不上力气;想捂住耳朵,却动不了分毫;想呼叫呐喊,却发不出声音。仿佛被他点住了穴道,又像魇在最深的梦里。
顷刻他将食指向上移动,正面瞄准她的眉心,“塔莎小妹妹,你还记不记得我在祖玛说过,你不说实话,我会怎么样?你生性健忘,估计记不清了,那你记不记得我刚才强调过,倘若被我知晓你在撒谎,后果自负?你放心,我舍不得弄死你,也舍不得让你自生自灭,放你自由岂不是正中你的下怀?但你猜你今晚会不会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她就被男人扛在肩上,瞬间悬空的体感使人无端地害怕。一阵天旋地转,她感到自己像浮在天上,又像沉在水里;缓慢地沉下去,坠下去,直至坠进无底深渊里。此情此景敦促她心有余悸,想当初在祖玛王城,自己也是像此姿态被他扛走、被他拆骨入腹。
“马尔科!你放我下来!好男不跟女斗!你要是想斗!斗口还不够?君子动口不动手!”塔莎被倒挂金钩在他的肩膀上,坚硬的肩胛骨不偏不倚磕着她作痛的小腹,痛得她撒泼般锤打他的腰背,指望能把酒鬼敲醒。
“你和海贼谈君子之道?以前你骂海贼卑鄙无耻的时候,可没说过君子不君子的话!”他不禁嗤笑,甩手将她扔到床上。
塔莎刚坐立起身就被对方按回去,男人将她压倒的姿势,用的是标准的饿虎扑食。她觉得自己牙齿打颤,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她想起自己在枕头底下藏了把匕首,趁他不注意便摸到那把刀。她敲又敲不醒他,她也叫不醒装醉的人,只能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他天生是死不了的不死鸟,不需要犹豫踌躇,她使出所剩不多的力道,持刀的第一时间就迅速刺入他的胸膛。于是,一言难尽的悲剧就这样降临了,被愤怒与酒精烧穿了脑神经的男人,拽着她的头发牵动头颅往旁边的床柜一砸。一边凶神恶煞按着她的脑袋,一边拔出体内的匕首插进她眼前的柜面,同时锋利的刀刃削断了她的几根额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