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其他船员瞅见艾斯邀请她后纷纷摩拳擦掌起哄,布伦海姆也在一旁吹口哨助兴,他们呆在原地一直看戏没说话,殊不知憋了很久了,宴会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毕竟海贼最喜欢的就是热闹!
弥娅尚未调整好仪容姿态,而艾斯还膝盖弯着停滞在邀请动作上,耐心等她的答复。她呼出一口气若幽兰,话到嘴边又丧失说话的欲望,目光却游弋到斜角千里之外的蓝多里岛屿上。艾斯顺着她的目光追逐过去,火光四溅,烟雾缭绕——那是自己的杰作。他们大闹一场打败了盘踞在这座岛的五个海贼团,驱逐了藏匿在贫民窟的凶恶逃犯,并且堂而皇之列为白胡子海贼团的保护地。
“哦,见到你太高兴,和你叙旧叙得差点把要事给忘了。”不知何时他收起了顽劣的笑,也收起了礼邀的动作,眼底是晦暗的凝重,“我遇到了……双头蛇海贼团,虽然进入新世界后和几个以拐卖人口为主的罪犯重组成新曼巴海贼团,但我当年跟你说过,如果在途中遇到他们的话定为你报仇……”
他轻描淡写的言语却像一颗炸弹投入女孩的脑海中,霎时原地爆炸,正愁这个海贼团和自己父母的纠葛还没搞清,目前一条线索确认断裂,猛地杏目圆睁抬头急切质问,“都杀了?”
显然对她的态度充满怀疑,不是简单的提问,那语气是质问,里外不像他认识的小娅,将近一千天没见,好不容易见面了,对他跟自己的事却漠不关心。前后不过说了两句话,话里提的还都是别人,好像就他一人在为了重逢而高兴,艾斯忍不住心烦意乱皱了皱眉,“嗯,一个没留。”
无形中两人的氛围顿时变得晦涩疏离起来,他心头那股烦躁自己也找不到理由来诠释,女孩回笼思绪后心猿意马眨了眨眼睛,直至感到对方的小情绪,她才察言观色到自己欠缺不妥的地方。她确实是误会了艾斯,他并没有滥杀无辜,也履行了离开费德巴斯前对她的诺言。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她,她还不领情,那岂不是显得她矫情?
冷静想想就即使他们还活着又能怎样?难道要去询问烈马嘉隆当年屠杀费德巴斯的原因吗?人家会回答这种问题吗?前提是,她面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贼,能问出口吗?重点是,他们能和艾斯相提并论吗?
分明她心里最在乎的人就近在咫尺,分明她有好多比他还多的话想说,怎么能去想其他人其他事,跟眼前的人比起来全都不值一提,甚至都不配一同放在天秤上衡量。
“你还记得肆掠我故乡的凶手,谢谢你帮我报仇,我……会那样问没有别的意思,是怕有漏网之鱼事后来寻仇造成你的麻烦。”她考虑再三,这是目前最适用的谎言,也不存在欺骗。就在刚才,她下了个决定,不用追查那些前尘往事了,重要的是把握现在,展望未来。或许在四皇的情报网下追寻真相是最快的,也可以拜托艾斯帮忙,但她不想他为了她那点破事操心,顺其自然吧……
夜色像块宽阔无垠的幕布悄悄拉开,罩住海面山川,西方天空的红色晚霞变紫,变灰,变黑,终于遁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好似快下雾的前兆,莫比迪克号正式启程,远处灯塔微弱的灯光恰巧为它开辟一条道路。
“啊……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伤害你的家伙还厚脸皮活在这个世上,我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去伤害别人,不留漏网之鱼也是为了……永绝后患。”海贼的征途通常都是乘风破浪负芒披苇,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他的手早就沾满鲜血不再干净,为了守护重要的人,他宁愿自己背负所有的恶果报应。
“大少爷,大小姐,咱能不提那些徒增烦恼的事了么?今天不是你小子入团三周年的纪念宴会吗?对了,怀迪贝和安德烈刚好在附近,全都上船了,他俩还带了好酒,我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把菜都备好了,再不开席就凉了!你们要聊能不能等下边吃边聊呢?”萨奇含辛茹苦从厨房内端了个大锅出来,口气满是埋怨。他们四番队每天负责一千多人的膳食问题,他对自己的厨艺充满自信,看着同伴大快朵颐他亲手烹饪的美食是他漫长旅途中唯一的乐趣。
碰巧萨奇的出现令艾斯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想继续如此沉重的话题,只想带着他的好朋友享受这场宴会。他突然像惊弓之鸟想起什么,心照不宣朝后方乌泱泱的群众招了招手,“小娅,你猜,我给你带来了谁?”
不一会,她看到一个国色天香的窈窕女子从五大三粗的壮汉中探头探脑,然后大摇大摆越过拥挤的人群翩翩起舞般蹦跶到她面前,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深蓝色的鱼尾群将她前凸后翘的身材描绘地淋漓尽致,盘发成丸髻,旁侧饰缀一朵婀娜多姿的蓝色妖姬流苏,“哈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吧?我就说我给你装扮得漂漂亮亮一定能派上用场吧?”
“梅姐!你怎么会?”卡梅尔打扮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自然见怪不怪,但出现在这里就很意外。弥娅震惊到无以复加,求知的眼光在艾斯和卡梅尔间来回打转,似是探寻来龙去脉。
她像魔女般发出银铃笑声,跟失散多年的姐妹相认般的一把上前抱住惊讶过度的女孩,“哈哈哈……小娅吃惊的德行,不管看几次,都很好笑啊!”
萨奇正哼着歌忙活张罗烤架,琳琅满目的大鱼大肉摆在边上,引起大伙的食欲,尤其是艾斯,都快要流口水了。卡梅尔松开怀抱就急匆匆跟弥娅诉苦:“呜呜,你不知道我有多惨哟!在家门口被一帮坏蛋欺负,是这个帅小伙救了我耶!然后我就跟他聊啊聊啊,一路聊半天才发现你俩认识耶!他好体贴的啦!担心你一个小姑娘家在此不自在,就邀我一起来陪你作伴啦!我还特地躲起来等你俩叙完旧才登场,不要太感动噢!”
弥娅却越听越不对劲,起初的诧异转为疑虑,卡梅尔的身手应该不同于常人。尽管没亲眼见过她动手,但她每天在镇上打扮得花枝招展还能逍遥过活,时不时就有人跟踪她或者对她示好,没有练就一身好本事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别人不了解卡梅尔,她还能不了解吗,还没等弥娅发出质疑的问句,萨奇又插嘴提议让宴会主角的艾斯点一下篝火,他念念不舍地回首望了一眼女孩,使了个眼色:我去去就回。安德烈与怀迪贝带着酒风风火火与大家汇合,数不清的百千人相互嘘寒喧哗着,画面一度十分热闹。
“咕啦啦啦啦,你们这帮目无尊长的臭小子,我还没来就打算背着我偷喝了?”打断一片混乱喧嚣场景的是一个老人铿镪顿挫的责怪声,哪怕离他间隔几十米,她还是能从五花八门的人头中清晰远眺到那傲然屹立的身躯。众人像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一拍即合散开,清一色毕恭毕敬地为那位龟龙鳞凤的重量级老人让路,虽是期颐之寿的高龄,古稀之年依然昂首阔步卓立鸡群,想必他就是船长白胡子本人。
“老爹!”除了两个外人,全场所有人异口同声呼唤,响彻云霄震耳欲聋,连脚下站的地板都为之颤动。
卡梅尔出身于直属政府谍报组织CP3,一路劈波斩浪也见识过不少响当当的大人物。王下七武海也好,海军本部的中将大将也好,没有任何人的气场能够跟爱德华·纽盖特相较量,包括适才展现霸气的马尔科,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摸上额头才后知后觉自己竟不由自主冷汗涔涔,这就是,来自海上四大霸主之一的压迫感吗?
曾经她所在的组织试图追查过四皇的举动,但是这四个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来无影去无踪,用尽所有的占卜能力也探索不到任何痕迹。此刻她眯起魅惑的桃花眼,就算放着不管也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潇洒了。何况她在老爷子的脸上看到了凶相,偷摸发出不易察觉的嘲弄窃笑:在你和一帮乌合之众称父道子玩过家家的时候,就该预料到,迟早有一天,你那些“衷心”的好大儿,会对你露出豺狼虎豹般的獠牙。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树大易招风,今晚在场的也好,没到场的也好,只要是假装鞠躬尽瘁实则抱司马昭之心亲切喊他老爹的某个人,一定会在某一天,某一地点,及天时地利人和,在日后持背叛之刃恶狠狠捅他一刀措手不及。
职业病不小心又犯了,说到底这跟辞职的她有何干系呢?就是因为这双罪孽深重的、看透悲哀宿命的、看尽世事炎凉的、看遍人性丑恶的眼睛,她才心如死灰递辞呈退出了CP3。
不仅会塔罗牌占卜,还会看面相手相,身手堪比海军分部的中将。姣好的容颜、聪慧的头脑、缜密的心思、周详的计划、无懈可击的实力,艰难任务的高完成率;不枉拥有诸多优势,世界政府的谍报组织才会重用她。就连中枢位高权重的五老星也非常看好她,一度想任命她为CP3首席长官挽留她继续为他们卖命。但她在本该平步青云的升官时刻,果断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