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惟沉默地看着努力缓和气氛的许知朔,看到他脸上的笑,心脏蓦地一疼。
“可以了,许知朔。”他开口阻止。
许知朔的表情骤然僵在脸上,笑容消失。
“笑得太难看了。”陆长惟声音里的心疼让他这句玩笑的话听起来都无比令人难受。
许知朔一点点低下了头。
陆长惟不容挣扎地紧握住了他的手,看向何淑韵:“你让我怎么恨你呢?”
既是问何淑韵也是问自己。
何淑韵的眼泪瞬间落下。
陆长惟看着她的眼泪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还是说出了口:“我实在没办法原谅。”
“陆……”许知朔说出“让这件事情成为过去”的话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但他刚张嘴说话就被陆长惟的眼神阻止了。
陆长惟收回看向许知朔的目光,继续对何淑韵说:“五年确实太久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
他只要看到何淑韵就会想起这五年。
而他也终于明白了他和何淑韵之间隐隐存在的怪异的隔阂是什么,是曾经的隐瞒与欺骗带来的欲说还休。
“对不起,妈。”也许等他心里释怀了这五年,才会真正释怀何淑韵所做的一切。
何淑韵摇了摇头,眼泪划过脸颊。
“我明白。”她擦拭去脸上的眼泪,对陆长惟体谅地笑了笑,温柔又悲伤,“你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陆长惟起身走过去抱了抱她。
何淑韵在陆长惟的怀里靠了会儿,停止了落泪。她看了下红了眼眶的许知朔,轻轻拍了拍陆长惟的后背,和安慰小时候的他的动作一模一样:“我回去了,你们好好的。”
“嗯。”陆长惟松开她。
何淑韵站起来,深深地看了眼他们两个人:“过年还会回家一起吃饭吗?”
陆长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何淑韵紧绷的弦儿微微松弛,鼻腔再度涌上一阵酸涩,她急忙转过身:“我走了。”
“路上小心。”陆长惟叮嘱。
目送何淑韵走出房门,隐隐听到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陆长惟收回视线。
“她走了。”陆长惟坐回去,对许知朔说,“你刚才让我很生气。”
许知朔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刚看到阳光还没多久的心情再次回到了黑暗的谷底:“对不起,我当年不应该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说的是刚才。”陆长惟捏住许知朔的脸颊,不是很用力,让许知朔看着自己。
刚才?
许知朔不知道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
陆长惟看到他眼中的茫然和思索,气笑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当和事佬。”
许知朔明白了陆长惟在气什么,立即解释:“我确实不怨阿姨,我只恨我自己。”
是他当初太过弱小天真,所以,上了谈判桌的他什么像样的筹码都拿不出来。
“许知朔,你是真的教不会。”陆长惟低声感叹,“我一次又一次对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
许知朔怔愣片刻,脑海中瞬间就响起了陆长惟说过很多次的那句话——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我……”许知朔确实对自己充满了怀疑,甚至在想起这句话的前一秒都没变。可是这一秒,他看着陆长惟的眼睛,心里开始逐渐想要相信,“所以,你生气了是吗?”
“不完全是。”陆长惟没有遮掩地告诉他,“我生气更多是因为你心中明明不开心,却还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说出那些话。”
被戳穿的许知朔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反驳,却发不出一点反驳的声音。
因为陆长惟说的是对的。
他说出那些话时确实不开心,甚至在知道何淑韵利用他对陆长惟的爱赌他一定会选择离开后,他心里非常生气何淑韵这么做。
但她是陆长惟的妈妈,他不想陆长惟和家人的关系变僵,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
“在我面前你不诚实。”陆长惟点了下许知朔心脏的位置,“别试图骗我。”
许知朔的眼眶更红了。
陆长惟摸着他的脸,长久地注视着他。
七年前,陆长惟第一次遇见许知朔,心里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亮可爱。分手后,陆长惟还是经常想,怎么会有许知朔这样让他又爱又恨又放不下的人。
现在他还是想,只是不再疑惑。
许知朔就是这样的人,世界上独一无二。
“多想想自己好吗。”陆长惟抵上许知朔的额头,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像是在惩罚他刚才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行为。
许知朔蹭了蹭他的额头。
陆长惟心里顿时又软了下来,抱住他。
直到沈阿姨过来喊两个人去吃饭,陆长惟才不情不愿地松开许知朔。
一起吃过午饭,两人去睡了午觉。
陆长惟一开始没有睡意,但许知朔的气息萦绕在他的怀里,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睁眼醒来,他发现许知朔正安静地望着他,虽然在他睁开眼的瞬间许知朔就躲开了眼神,但陆长惟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心疼。
“嗯?”刚睡醒,陆长惟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沙哑,羽毛一般轻轻搔过许知朔心口。
许知朔回过头看他。
陆长惟发现许知朔没有一丝刚睡醒的状态:“没有睡,在想什么?”
他问完,许知朔突然伸手抱住了他,他猝不及防埋进了许知朔柔软的肚子上。
陆长惟低头在他肚子上深吸了一口。
隔着一层衣服,许知朔感受到了陆长惟的呼吸,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陆长惟睡乱的头发:“阿姨说你经常听见我和你说话。”
陆长惟猛地抬眼看向许知朔,黑白分明的下三白眼睛,从下往上看人时显得格外凶狠冷漠,像被一只凶猛的野兽盯上。
但许知朔却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尾。
陆长惟任由他抚摸:“已经很久没有了。”
自从许知朔回国,他每天都能够在剧组看到真实的许知朔后,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几乎就不再出现了。
“我能够分清真假,我知道他不是你。”陆长惟一直都知道脑海中的那道声音是假的,但他却舍不得让这道声音消失,即使他是总说一些让他觉得心烦意乱的话。
许知朔抓着陆长惟的手从衣服下摆钻进去,按在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肉,心脏的跳动清晰地传达给陆长惟的掌心。
“我能感觉到。”陆长惟笑了笑,明白许知朔的意思是想告诉他自己才是真实。
他的手掌从心脏的位置移开,握住许知朔的细瘦的腰,摩挲了两下。
“别理那个声音。”许知朔罕见地展露出了强硬的姿态,用上命令一般的语气。
“好。”陆长惟在过去也很少回应脑海中的许知朔,只有忍耐不了时才会回答。
“你在吃醋吗?”突然,陆长惟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抱紧了许知朔,笑了笑,又问了一遍,“你在吃醋吗,许知朔。”
许知朔诚实地说:“我会吃醋。”
陆长惟胳膊撑着床,身体往上,低下头亲了亲许知朔:“不会理他,只理你。”
他说着,抬起许知朔的下巴,深吻下去。
两个人靠在床头接了一个又一个吻,好像这是什么救命的良药,让他们能好好活着。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来电。
陆长惟看了眼,拿过来手机递给许知朔。
是江棠打来的电话。
“喂,江哥。”许知朔开了免提和陆长惟一起听,“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最后一期节目录制的事情。”江棠声音温柔,“节目组计划提前一天录制,就是后天,录制地在平云9号演播厅,录制的主题改成了告别,辩论的环节去掉了。节目组说什么都不用准备,就只是来一场告别。”
许知朔和陆长惟对视了一眼。
“我知道了。”许知朔说。
“你和长惟在一起吗?”江棠问。
陆长惟直接开口:“在一起。”
许知朔有些不好意思地附和了声。
江棠笑了笑:“那我就不再单独通知长惟了,节目组那边非说让我通知你们显得更加温情,我去给下一个人打电话了。”
“好。”许知朔说,“江哥,拜拜。”
“录制见。”江棠挂掉电话。
许知朔看着已经熄屏的手机,语气不舍:“怎么会这么快就到最后一期了。”
陆长惟揉了揉他的头发。
“节目组会准备粉丝见面会吗?”许知朔问。
“不知道。”陆长惟想了想说,“还是不要准备比较好,我可不想到时候大家在台上哭,观众在台下哭,对着哭起来没完没了。”
许知朔笑了。
两人午休结束,陆长惟给陆肃平打了通电话,说了今天上午以及五年前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