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乔摸了摸脖子,识趣地不说话了。
“陆哥,不走吗?”见陆长惟迟迟不上车,司机感到疑惑的又问了句。
“走。”陆长惟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上车。
林恩乔跟在他后面,关上车门。
车子驶出酒店门口,开了不到三百米。
陆长惟出声:“停。”
司机立刻听话地将车停到路边。
陆长惟:“回去。”
“好。”司机打了转向灯,正准备掉头,突然又听见陆长惟说不用了,没有多问,于是关掉转向灯。
一辆绿色路特斯从旁边行驶过去,经过他们的车时特意放慢了速度,鸣笛打了声招呼。
司机认出这是导演的私车。
副驾驶还坐了一个他没见过的漂亮青年。
“文导的车是真好看。”司机忍不住夸。
林恩乔附和点头:“简直是我的梦中情车。”
陆长惟没理会林恩乔和司机的聊天。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见陆长惟在走神,都默契地止住了话题。
半个小时后,房车停在剧组租用的停车场。
陆长惟撑伞下车,瞥了眼停在最里边的路特斯。
他习惯了节省时间,在来的路上就做好妆造,到了片场直接换衣服就行,但今天却没让化妆师提前搞。
去化妆间的路上,陆长惟撞见了翁红玉。
翁红玉跟陆长惟合作比较多,关系上算是老熟人了,剧组里也只有她敢打趣陆长惟:“真稀奇啊,难得见你不是第一个到达片场,还没弄妆造,睡过头了?”
陆长惟冷淡地瞥她一眼:“俄国著名现实主义作家巴洛夫斯威奇在其代表作《安静的早晨》中说过,说话是一门艺术,而这门艺术最美之处在于学会闭嘴。”
翁红玉一开始听他说什么俄国作家,因为完全没听说过,还用手机搜了搜,直到听到他最后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再看自己的搜索记录,很想翻白眼。
林恩乔没听出来,疑惑地说:“我大学选修过外国文学史,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作家?”
陆长惟随口说:“大概是因为那是我编的。”
林恩乔:“……”
翁红玉看小可怜儿的眼神看了林恩乔一眼。
“给你的嘴买个保险吧,哪天被人下药毒哑巴了。”翁红玉跟上陆长惟,进了剧组的公共化妆间。
像她和陆长惟这种咖位的演员,都有自己独立的休息室,也有自带的化妆师,化妆师会跟剧组对接妆造,不需要跟别的演员共用化妆间和剧组的化妆师。
陆长惟讨厌人多嘴杂的地方,在外人看来,他性格古怪多变,脾气暴躁,人多一嘈杂,脸沉得恨不得当场扔个炸药大家一起死。因此,翁红玉见陆长惟一反常态往剧组的化妆间走,心里好奇,正好她也没有做妆造,于是叫了自己的化妆师一起过去。
化妆间的空调才打开没多久,凉气儿少,即使下着雨,房间里也依旧有一股闷热感。
翁红玉打眼一扫,只看见了一个正坐着化妆的青年男演员,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发现是昨天替换张文卓进组的演员,叫许知朔。其他的演员还没有来。
陆长惟拉开椅子,坐到了许知朔的右后方。
翁红玉还要跟陆长惟聊天,于是坐到了他旁边,抬眼看向镜子时,她意外和斜后方的许知朔对视上,对方似乎正在从镜子里看她和陆长惟。
翁红玉这才发现对方长得很秀气漂亮,脸小且精致,五官的线条非常柔和,几乎没有什么棱角。
微微一怔,翁红玉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许知朔慌乱之后也对她笑了。
翁红玉心里“啧”了一声,笑起来更好看了。她扭头看向陆长惟,推了下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语调戏谑地说:“后面那个小朋友长得绝对是你的菜。”
陆长惟的性取向在朋友间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是吗。”陆长惟不冷不热地说,甚至没有压声音,“合我口味的菜太多了,也没什么稀罕的。”
翁红玉被他吓了一跳,心虚地朝后看了眼,见许知朔没什么反应,应该是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于是松了口气。回过头后,她狠狠瞪了眼陆长惟。
陆长惟耸耸肩。
两个人不再说话。
陆长惟的化妆师打开放在台子上超大号的化妆包,摊开家伙,示意陆长惟要开始化妆了。
陆长惟点了下头。
他在这部电影上镜几乎都是素颜,只要不是特殊戏份,比如打戏需要画伤痕,化妆师很快就能搞定。
不到十分钟,化妆师就已经给他化完妆,还收拾好了化妆包,然后默默地走到一边。
陆长惟坐着没有动,眼睛看着镜子。
镜子里许知朔闭着眼睛,化妆师正在给他勾眼线。
许知朔饰演的角色是个夜场男模,叫阿难。
阿难意外知道了男主张赫的真实身份,但没有拆穿,他只是默默观察着这个人,像是在看水池中的一条金鱼。水池中一模一样的金鱼有那么多,他不知道这条金鱼是不是特殊的。
直到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瑰夏被毒.贩害死后,他为了给姐姐报仇,主动接触张赫,暗中为他传递消息。
他不知道这条金鱼能翻出多大的风浪,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愿意用命去换这个可能。
化妆师给许知朔化了很清透日常的小烟熏。
眼线拉出眼尾,改变了没有攻击性的眼型,配上红色调的眼影,增加了似有若无的媚感。
准备涂口红时,化妆师突然一只手端起许知朔的下巴,让他微微仰起头,看了好一会儿许知朔的嘴唇。
陆长惟眉头一点点皱起。
翁红玉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意。
“你自己有润唇膏吗?”化妆师问完许知朔,职业性地叮嘱,“你的嘴唇太干了,平时要多喝点水。”
许知朔睁开眼,猝不及防撞上镜子里陆长惟面无表情看过来的眼神,目光冷漠,没有一点感情,甚至不如在路边看见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哪怕在电梯里已经见过这样的眼神,再次看见,许知朔还是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
他仓惶地低下头,回答化妆师:“没有。”
“这边没有新的了。”化妆师又翻了一遍化妆台上的一堆化妆品,“如果你不介意,我这儿……”
滋啦——
椅子腿划过地面。
突如其来的刺耳噪音打断了化妆师的话。
陆长惟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除了斜前方那个深深垂下脑袋的青年。
陆长惟垂眸看着那一截白皙的后颈,磨了磨牙。
他的目光存在感实在过强,许知朔能够明显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了哪里,他捏紧了衣袖才不至于颤抖。
被陆长惟的身影完全笼罩住,身体有先于理智和情感的本能,已经做好了被咬的准备,哪怕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会发生。
许知朔眨了眨眼睛,耳边突然听见一道物品落在桌面上的声音,紧接着一支润唇膏滚到他视线里。
熟悉的品牌。
熟悉得让人恍惚。
他喝水少,嘴巴总是干干的,尤其是秋冬季节,陆长惟嘴上嫌弃亲的时候不舒服,但每天都要提醒好多次他喝水,口袋里也会装一支润唇膏。
许知朔盯着润唇膏看了会儿,缓缓抬起头,但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扔下润唇膏后就离去了。
他目光追寻,只追到了对方出门时扬起的衣摆。
“呃……许老师…”化妆师看看润唇膏又看看许知朔,最后往门口瞅了眼,欲言又止。
“麻烦您用这个吧。”许知朔收回目光,拿起润唇膏,递给化妆师。
化妆师接过手,不再说什么,专心给他涂润唇膏。
过了好一会儿,许知朔逐渐松开袖口。
没多久,其他演员陆续到来,化妆间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开始显得拥挤。翁红玉做好妆造,飞一般地离开化妆间,离开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许知朔。
在片场找到陆长惟,翁红玉跑过去。
气都没喘匀,翁红玉蹲到陆长惟身边就开始八卦了:“你和许知朔以前认识啊。”
陆长惟看着剧本:“曾经的同事。”
翁红玉不信:“只是同事?”
陆长惟冷冷地看她一眼:“你想听到什么?”
翁红玉讪笑,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问了。
她站起来,去找自己的助理。
陆长惟垂着眸,手指摩挲着剧本的纸,在走神。
片场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开始为开拍做准备。
剧组租了半个月的酒吧,打算在半个月内拍摄完所有夜店戏份,因为张文卓的离开,之前他的戏份全部都要重拍,为此文铮不得不延租了半个月。总的来说,拍摄时间还算宽松。
陆长惟看了眼时间,今天的第一场戏就有他和许知朔的对手戏,快到开拍的时间了。
灯光组已经在调试灯光,光线变得很暗。
放下剧本,陆长惟的目光投向夜店的大门。
不到一分钟,有人从大门走进来。
于是,陆长惟的目光开始有了落脚点。
靠近门口那边的工作人员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突然没了声音,目光随着走进来的青年而转动。
一道蓝白色光线从许知朔身上扫过。
陆长惟看清了许知朔的样子,更看清了他身上穿着的黑色深V真空西装,脖颈间的皮质颈圈,以及那随着每一步的走动而在白皙的皮肤上不停晃动的银色身体链。
项圈中间有个圆环,一条金属链扣在上面,像是牵着狗的绳子。现在这个绳子没有被主人握在手里,而是垂在胸膛中间,晃悠悠的,勾着人去牵。
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吸引走了目光。
陆长惟看着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被惊艳的、好奇的、欣赏的、下.流的……有一瞬间简直想杀人。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陆长惟快步朝许知朔走过去。下一秒,许知朔身上就被扔了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