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不过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被守山老头用米汤米糊一口一口喂大的。
守山老头的老伴当初难产去世,时逢乱世,儿子也被官家征去前线当兵,生死未卜。他自己一个人守着林子过日子,把谢芜当亲孙女一样养着。
而谢芜的少女时光,亦像极了她的名字,如同平原上杂乱无章的野草,生时茂盛张狂,却也在某一刻极速枯败。
“这些都是题外话,你刚刚说的封印又是怎么一回事?”
垚跋从王座上一步步走向她:“敢问少君,平日施习功法的时候,可有经常觉得内力充沛但无法施展?”
“自己是不是也难以察觉魔族气息?”
谢芜暗自攥拳,垚跋确实说对了,原主身上的魔气内力虽然极其强大,却总有屏障束缚似的。她原先以为这可能是那些仙侠小说里面说的修炼还未能突破某个阶层。
无法察觉魔族气息,这在之前梨庄和齐南钰、幽鸾的交手中也有表现。
“知道为什么吗?”
他故意卖关子似的提问,只耸肩看着她笑。
谢芜眉头紧蹙:“是有人封印了我的内力?”
“是也不是。”
谢芜心说垚跋这样说话一点也不敞亮,怪不得天天待在地宫里面。
男人故意轻声叹气:“毕竟当初封印的是你整个人。”
“…什么?”
垚跋勾唇:“少君应该不知道,其实按正常来说,您今年应该已经300岁有余了。”
这可真是个重磅炸弹。
垚跋不介意和她讲讲当年的事情,他眼眸一转,带着几分感慨和哀戚:“300多年前你母亲生下你的时候,正值外族入侵魔界之危时。尊上为了保护少君你不受伤害,忍痛将刚出生三个月的你封印到了苍灼鼎里面。”
“哪成想那一战就打了上百年,最后竟让尊上和我们全都被封印了。”垚跋绕着她缓步走圈:“一百多年前,原先的魔界彻底被占领,你母亲带着苍灼鼎逃离了魔界。直到17年前,尊上破开封印,重归世间。”
谢芜心说怪不得,应该是她那个父亲苏醒的影响让带有他法力的苍灼鼎也消退了封印的能力。
所以她才得以重见天日。
而她身体里所谓的束缚应该就是苍灼鼎封印的残留。
“我见过幽鸾了。”谢芜坦然,“他说我父亲想见我。”
垚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那家伙见过谢芜,怎么没直接带走她?
哦,看来那只死凤凰伤势不轻啊……
垚跋扬起的嘴角带着不屑,他一直看不惯压他一头的幽鸾。
可惜四大护法里那条呆水虫无论什么事都一根筋的倾向死凤凰,老不死的木头嘴里说着中立不站队,其实也是偏心幽鸾的。
不然作为小辈的幽鸾肯定成不了气候。
他越想越气,那张颇具少年气的脸颊都微微鼓起。
谢芜不合时宜地想,这垚跋脸嫩心狠的,也不怪她那个魔尊父亲不把他当最信任的亲信,看着就容易坏事儿啊。
“我还有一个问题。”谢芜抬起手腕,鲜红的印记仍在,“这个是你的手笔?”
她在老神婆那边看到了所谓魔族秘法残卷,这个是借体转生之术,专给那些阳魂已然离体成了鬼,尸身又不见了的人转生复活用的法子。
垚跋面不改色,淡然承认:“是我让季妤文去的。”
季妤文……老村长那个被献祭了的女儿?
“你是觉得对不起她……所以要补偿她?”
垚跋蹙眉:“扯不上什么对不对得起的吧,不过她陪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久就要离开这山了,也算是临走前实现她一个愿望。”
他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看得谢芜心里莫名不爽:“话说你又不是真山神,学人家要什么活人祭品啊?”
“什么活人祭?”垚跋一头雾水,转而有些生气:“我堂堂魔族御土护法要什么祭品!就算要祭我也得去抓几个有法力的吧。”
垚跋愤愤,怎么这小丫头片子也瞧不起他?
果然跟她生母谢清瑜一样讨人厌。
“你没要过祭品,那季妤文怎么会成现在这副鬼魂模样?”话音刚落,谢芜好像大概想到了。
垚跋一脸不解神情:“我见到那丫头的时候,她就已经变成鬼了。她是受了惊吓之后掉进小溪里被淹死了,时间太久身体也找不到了。”
因为季妤文一半死因是被吓死,所以她平常讲话也总是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能说出两句完整的话。
“你说那丫头也真是奇怪,虽然胆子小,但是敢在我不在地宫的时候跑进来偷吃香灰。”
说起季妤文,垚跋虽然嘴上数落但上扬的嘴角还是让谢芜看出二人关系很好。
那么……
垚跋就是完全不知道真相的。
“怎么?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垚跋扭头问谢芜,“她穿着新娘子的衣服,也不知道怎么半夜就在山里面了。”
“她确实是要出嫁的,不过是被迫。”
垚跋不悦:“被迫?她家里人让她嫁谁?怎么半路还把人落山里了。”
“没落下。”谢芜看面前逐渐反应过来的垚跋,“她就是被‘嫁’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