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万物的漩涡冲破了禁锢,义无反顾的朝着门外的烈火扑去,熟悉的撕裂感再一次要将他一分为二。
可即使再死去一遍,也总好过让他难过吧。
“我怕,你们出事,我……我很担心,我怕你们、我怕你们不想再见到我,我给你们添了好多麻烦,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想……”
“我知道。”
“我很想你们,我一直都很想你们,但是我不能回来,我不能,我只要遵守约定、只要好好遵守,他说你们就会安全。我没有,我没有……”
“我知道。”
他像被所有人冤枉了的孩子,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反复咀嚼着那份委屈,用那双仿佛祈求的眼睛注视着他。
“哭吧。”
于是那早早被剥夺的权力,长达二十多年的束缚,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他像是要将前半生受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抓着他的手,一遍遍念着他的抱歉。亘古不变的深潭其实也只是一口小小的井,无知无觉的怪物其实也只是迷了路的孩子。
他只是太害怕了。
像刺猬为了抵御天敌要竖起尖锐的刺,蜗牛为了保护自己要缩在安稳的壳中。
他只是太害怕了。
陌生的水液争先恐后的涌出眼眶,不见天日的情感终于被正名。
他的委屈、自责、负罪感,那被认为是存活的负担而不可提起的一切背面。
那是构成他所有的另一半,那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的双生子。
但是佑安。
正因如此,人才完整。
而不管你是怎样的孩子,我都爱你。
——
宫野志保垒起砖头块似的书本,装作困倦的将脸埋在手臂间,确保只有头顶的监控能拍到后,长长的无声叹了口气。
刚刚是她这周进行的第四次考试。说实话,她不觉得难,里面80%的题目都曾经在那个小气鬼出的小考上看过相似的了。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出题人以为自己站在终点,其实她早早都跑完一圈了,就冷眼看着他得意的样子。
可见缝插针的监视还是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幸得她一直对外伪装身体不好,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避开摄像头,宫野明美则借此机会申请药物或是活动时间,偶尔旷掉安排的课程,试探着组织容忍的底线。
反正也没有人敢明摆着质疑她们。
经过上次大闹,经历九死、二十一人残疾、五十余人出现后遗症等现象后,组织蠢蠢欲动的爪子终于又是收了回去。
可乌鸦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一开始说要即刻处死,后来又说念在他为组织奉献颇多的情况下只需软禁,最后不知道是谁出手,一锤定音,让他这个平日只喜欢泡在实验室里的科学家竟然要出门当卧底。
宫野姐妹怎么看都觉得这过程不太对劲。
哪怕月野织只是一月回来一次做个具体报告,待在组织内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很多人还是心底先惧三分,对她们俩自然就和善不少。
可原本熟悉的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平常那点分离的孤独便会被无限放大。
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将他当成家人了。
耳边指针滴答作响,她瞥了一眼,距离宫野明美说来接她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不对。
姐姐一向是很守时的人,除非有什么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计划转而去做的要紧事……
她皱起眉头,一股莫名其妙的不爽感油然而生。
等红绿灯的间隙,宫野明美终于有空看一眼副驾上放着的文件夹们,其中有红标的是需要月野织加紧处理的事情,绿标的则是可以稍后处理的事。
天知道她怎么会在接妹妹路上的拐角差点撞上琴酒,幸好那一大股烟味让她下意识刹住了脚步,立马低头问好,被那冷冷的视线扫了两秒后,便把一堆文件夹塞给她,让她立刻给月野织送去。
一听是很紧急的事情,宫野明美转头就跑,系安全带的时候才手忙脚乱向妹妹发了信息,幸好再过两个路口就能到老师住的地方。
到时候去买她喜欢的包赔罪吧。
她略微一分心,一道黑影突然从路边冲出!宫野明美果断狠踩刹车,再一凝神却已经看不见那个黑影。
撞到人了?
宫野明美下意识的便要解开安全带下车,在组织中沉浸多年的直觉却阻止了她,她立即拨打那个号码,检查行车记录仪的同时拿出备用手机准备录像。
“宫野。”
听见熟悉的声音,悬着的心终于暂时落了地:“老师,我好像撞到了一个人。”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
“我给您送资料的路上突然就撞上人了,我怀疑是组织派来的。”
“窃听器?”
“出发前检查过了,手机和车里面都没有。”
“看看死没死,没死就再碾过去,让他死透。”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
她听见对方打了个哈欠:“你下车看看能不能拍到他的脸。”
“说不定会是您认识的人?”
“不是,到时候死人了警察来问我,我帮你做伪证。”
“……老师!”
宫野明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下车。
她打开手机录像,另一只手藏在腰后,袖珍手枪随时可以拔出。
倒在地上的人一头墨绿短发,额角正汩汩往外冒血,染红了一小块马路。幸好对方仍有鼻息,宫野明美回身拿出紧急医疗箱,一边叫救护车,一边通过电话按照那端的指示操作,又给一个路人付了笔钱,让他陪伤者前往医院,最终有惊无险的把这人成功送上了担架。
宫野明美卷起袖子擦了擦汗,收拾乱糟糟的现场:“能止住血就好,我先给您送资料,到时候我去医院再把治疗费付了。”
她却没听见对方的回复:“怎么了?老师?”
对方轻啧了一下:“我总觉得,你刚刚还是应该直接把他碾死的才对。”
“老师——”
“说真的,我有点讨厌这家伙。”
“但是我总要把人家治疗费付了的。”
“要不我跟医院打声招呼,搞个医疗事故吧。”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