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赤井秀一睁开眼的那刻便知道,第一步已经落空了。
病房被升级为了单人间,床头柜上是素净花朵与娇艳欲滴的水果,瞧一眼那饱满圆润的样子便知花费不菲。旁边还附着张卡片表示歉意,可落款空白,人影子也没看着一个。
那一撞自然是结结实实的,他深知谎言的开头必然要完全的真实,尤其是他要以爱的名义去接近一个人。
只盼莫要棋差一着。
对FBI来说,宫野明美的优先级颇高。
据线人说,两姐妹从小开始在组织中深耕,地位不低,只要能撬动其中一个,某些绝不为外人所知的情报与秘密便可滚滚而来。在接近内部成员风险过大,外部成员基本没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她几乎是完美的候选人。
金发碧眼太惹人注意,毫无亮点的平凡也不能保证第一眼就令她印象深刻。更重要的是,他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天生的优势令他毫无异议的担起了这个卧底之位。
可按现在的情况,如何自然的开展下一步反倒成了最大难题。
头部还是钝钝的疼,想喝水缓缓,下一刻伸出的手却被狠狠叼了一口,破开的伤口霎时开始淌血,一瞬的失误也错失了抓住嫌疑人的良机。
一只小巧的黑鸟落在对面沙发上,眼都没抬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它的出现安静到诡异,赤井秀一竟然没能发现它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思考片刻后,赤井秀一按照嘱咐朝它伸出手,对方才勉强的落到了他的床尾,小跳几步,将脖子上系着的玻璃瓶展示给他看。
瓶子刚到手上,黑鸟毫不犹豫的振翅就飞,甚至在离开前还相当贴心的用爪子将刚刚推开的窗户又关了回去。来的快,去的也快,要不是手心那份冰凉,赤井秀一差点以为自己是做了场梦。
他试探着下了床,手狠狠一挥——
啪!
一声巨响,那个漂亮的青釉细颈花瓶霎时便惨烈的被大卸八块,碎片和水珠狼狈的溅了一地,娇嫩的花朵也撒的到处都是。
“出什么事了!”
护士急忙推门而入,见头上还缠着纱布的墨发男子正俯着身子在捡碎片,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将他拦了下来:“您没事吧!”
“没事。”
“您流血了!”
她惊呼一声,瓷片划的极深,血色染红了他半只手,多余的血液还在不停涌出。
“怎么能空手去捡碎片呢?!我帮您包扎一下!”
男人应了声,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能不能给我一下送我入院那个人登记的号码?这花瓶应该是那个人送的,我想当面致歉。”
护士正聚精会神的对付着伤口,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
落日余晖勾勒他侧脸,眼睫微微颤动,投下一小片阴影落在书上。藤椅上盖了层厚厚的毯子,桌上是还温着的茶,刮来的风惹得他咳了两声,抬头一看已是傍晚,千岛微幸这时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浅羽怜正想着要不要再多看两页,只听不远树丛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东西正缓慢的压过枝叶爬过来。
不一会儿,白色三角就从一片郁郁葱葱中探了出来,一见他就吐着细长的信子游来,只眨了几下眼,它就已经到他的脚边,顺着腿便一圈圈的缠了上来,成人小臂粗细的身体缠在身上却并不难受,力道被控制的更像在撒娇。
“安加,好孩子,回来了?”
雪白的孩子有双赤红的眼,它嘶嘶的回应,顺着他伸出的手爬上肩膀,乖顺的环住脖子,亲昵的去蹭他的脸颊。
“乖孩子,乖孩子,已经吃完了吗?安卡呢?”
它置若罔闻,闪着光的尾巴尖不停的晃动,只是身体直往他眼前伸,像是要挡住他的视线一样。
“安加尔,听话。森林很危险的。”
白蛇只好万分不情愿的从他身上挪了下去,再次消失在树丛中。
不多时,它便领着个庞然大物回来了。
它的鳞片漆黑,紧密贴合着身体,像行走的黑洞,连光落在上面都要被吞噬一样。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它的体型,宽几乎是白蛇的两倍还多,长更是远远超出,比起蛇更像巨蟒,哪怕只是眺望都令人心底发寒。只是它的身体太过沉重,比起白蛇那灵活的游动,它则只能缓慢的爬行,蜿蜒的身形被印在草地上。
“安卡。”可对面这人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样子,他伸出手,温和的呼唤它,白蛇闪电般的又占领了他的脖颈处,速度不占优势的黑蟒只能缓慢爬到他身前,轻轻蹭了蹭指尖。像是累极了一样,将头搭在他的腿上,身子一沉后便不动了。
“辛苦了,辛苦了,”他顺着鳞片抚摸膝上的黑蛇,白蛇在他的颈窝处左探探右探探的寻了个位置,干脆也睡了。
这一幕让别人看见怕不是会惊掉下巴,可他却习以为常,像哄孩子似的轻柔抚摸它们,直到杯中的茶水如天边色彩缓缓黯淡。
“对不起。”
太阳力争要闪烁尽那最后一丝,可它的命运已成定局,天那边是不见底的深渊,一旦坠落便死无葬身之地。
无法逃避。
——
“不行。”
降谷零已经没有力气再问为什么了,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像捆在湿毛巾里翻来覆去的被捶打七七四十九个小时,还活着的唯一证明是偶尔的鼻息。
白炽灯的灼烧感还停留在眼球表面,细胞都要被烤干的错觉仍缭绕不绝,每一滴胆汁都被吐的一干二净,来自基因里的危险警告他赶紧远离。
这就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反审讯课。
熟悉的皮鞋男子也不急,等着他稍稍缓过来一点才接着说:“诸伏景光现在的情况没办法接受你们这类训练,但上面还是打算让你们二人组队,只是他要去其他地方进行秘密训练。”
“那……”
“差不多两个月后,”已经被问过千百遍的男子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如果考核合格,两个月后你们就能再碰面了。”
即使满肚子的疑虑还在不断冒出来,可这个结局恐怕已经是最好,降谷零还是松了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