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好似在哽咽,终于安下心来的众人也都纷纷上来抱他,一遍遍拍着他的背,好似是要确认这个人真的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年纪小些的已经哇哇哭了出来,控诉犯人的丧心病狂,而更多的人只是扶着他的肩,用轻松的语气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而松田阵平抬起头,什么话都没说,他只用那双红透了的眼睛瞪着他,像要将他嚼碎一般的恶狠狠警告:“你要是再敢……不,你死定了!”
尾音咬的极重,他的脸上甚至拧出一个凶险的笑,萩原研二浑身一颤,被拎住后领往外拖的他试图用眼神求助同伴,可所有人此时竟默契的纷纷转头装作没看见,长久以来的战友情在这一刻竟然如此的苍白。
“小阵平、小阵平!等等等等!我还要去……我还要去……!”
“放心吧前辈!报告我们会帮你写的!”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
于是大家挥手目送萩原壮士的远去。
——
咔嚓。
咔嚓。
后院的树篱呈现出优美的波浪形,前院树木上的多余枝叶也被统统剪去,石阶洗净,围栏鲜亮,连门前紫藤花树先前像被薄灰所笼罩的花叶也焕然一新。
浅羽怜的回归仿佛让这个家重新有了生机。千岛微幸将多余的树枝绑好,尽管有些疲惫,但他此刻是几个月以来少有的高兴,这是浅羽怜醒来后第一次主动提出出门,虽说这个门只是真的纯粹的迈出了房门,只在前后院走动,但他现在能有精神修理树篱和枝叶,就已经代表他的身体在逐渐变好。
“哥哥!我们休息一下吧!我去拿茶来!”
可在他眼里,浅羽怜终究还是病人,病人就是要静养,浅羽怜再一次放下剪子,打趣道:“小幸呀,这可是你这一个小时里说的第三次了。”
看着千岛微幸唰一下通红的脸,浅羽怜弯弯眼睛:“我把这个修好就可以了,小幸先去休息好吗?一直在帮忙搬重物的我们小幸才是最辛苦的那个呀?”
孩子明明红着一张脸,却还是努力要摆出大人的样子:“那我,那我去买点心!”话音刚落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孩子的情感太过明显,可偏偏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为了他的开心,所以浅羽怜只是看着便心生暖意。
「宿主!」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浅羽怜的表情变回平静,他仍在轻轻的修剪分叉而出的枝丫,无论眼神还是动作,甚至自然轻轻提起的嘴角,都挑不出任何破绽,只是嘴唇轻轻蠕动着,好似在自言自语。
“欢迎回来,研二和阵平都平安无事吧?”
「哼哼哼,本统远程干扰一下那个炸弹就不行了!虽然嫌疑人好像不在没抓到他,但是——还是Happy Ending结局!」
他长出一口气,像检查造型是否完美一样的停下了动作。
“辛苦了,「怨念值」有减少就好,那边应该也不会在时时警惕这边了。”
不直接说出那两个字,是因为一人一统都吃过大亏。
当浅羽怜看见那个孩子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翡翠抢劫案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还会有更多的意外,他的孩子们还可能会受到更多的伤害,而这种从未出现于原作中的事情是系统所无法提前告知他的,这是「意志」的力量。
「原作」是一切衍生作品的基础,如果非要比较,原作就好似树木的主干,其余衍生作品通通都是分支,而「意志」则是寄生于主干上的卵。
「意志」身为情感而构筑的子嗣,亦以情感为食,而越来越多的情感就意味着它有越来越多的智慧、越来越多的欲望。
「意志」渴求更多。
可人的贪婪远比「意志」想的可怕。所以它注视着创作者们,翻译者们,读者们,促使他们想尽办法创造出更多的作品,让更多的人、更多的情感成为它的盘中餐。
「它想离开」
那震撼全日本的炸. 弹. 案于他而言,最令他难以接受的不是自己的伤痛,而是孩子们所受到的伤害。面对他的泪,系统在良久沉默,告诉他这句话后,两人便一起陷入了强制的长久沉睡,直至现在,他还在被后遗症所影响。
但不是所有情感都能成为养料。
一旦「怨念值」过多,就会腐蚀「原作」这棵主干,「意志」也绝对会因此削弱,所以它的绝大部分精力用来保护主干,同时尽量监视各个世界,其余的力量则被分散为了无数子体。
它们名为「系统」。
据系统讲,这就是为何「怨念值」和「系统」纠缠不休。
「啦啦啦~」系统开心的甚至哼起了歌:「宿主我们俩终于苦尽甘来了!下次剧情重大节点还在好久之后不急不急,本统想看电视!」
“那你先休息,今天下午我们一起看你喜欢的怎么样?”
「海绵宝宝?猫和老鼠?」长翅膀的小光球在他眼前疯狂打转:「我都想看!」
“那我们都看。”
小光球欢呼一声便消失不见了,浅羽怜像是小憩般合上眼睛,寒风温和的拂过脸颊,仿佛是亲昵贴了贴他。
“唳——!”
他睁开了眼,如鹰的黑羽大鸟距他不足半米,正歪着头看他,那镀着一层铁色的喙与爪都昭示着捏断他的脖子轻而易举,他却伸手笑了:“乖孩子,好久不见,任务辛苦了。”
“嘤——”
它轻轻一跳便凑到他的掌下,用头亲密的反复蹭他,发出与这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柔柔叫唤声。
——
御手洗团子、草莓巧克力、樱饼、羊羹、可丽饼……
千岛微幸翻看纸袋中的各类点心,因为想着浅羽怜一向喜爱甜食,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
完全吃不完啊!
难道要叫松田哥哥他们来一起吃吗……
他正低头思索着,头顶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下一刻便狠狠撞上。
“抱歉!”千岛微幸连忙去捡,但一只苍白的手比他更快将散落一地的东西都捞起,塞到他怀里。
“啊,谢……”
他抬头,如玫瑰般的眼就那样静静打量着他。
这让本就与外人难以交流的千岛微幸的畏缩更上一层楼,但莫名的熟悉感让他鼓起勇气:“那个、那个,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他的手里是一盒抹茶奶油大福,圆滚滚的团子上铺满亮闪闪的糖晶,正一起挤在精美的纸盒里等待食客品味。
见对方不反应,千岛微幸的声音默默的又随着底气消失了:“请把这个当做谢礼……”
“谢谢。”
手中一轻,对方已像风一样离去,衣角翩翩而过时,千岛微幸嗅到一种特殊的清苦,心底的焦急一瞬间便被驱散。
我绝对见过他。
千岛微幸想。
在哪里呢?
小小的杂物店门前,木村静借着日光正拖着眼镜费力的分辨小小标签上的日期,她拿近又推远,反复辨认最后一位到底是7还是9。
“29号到期。”
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清苦气息回答,木村静又仔细打量下,苦笑附和道:“哎哟……我这眼睛越来越糟糕了,真是麻烦你了,小织。”
“没关系。”他轻笑:“我还没正式感谢您那天帮我的事呢。”
照理说,这几片街区早早就该拆掉变成其他地方了,可总有木村静这种土生土长的老人不愿意,年轻人走的走散的散,他们也乐得清闲,整日也就是坐在店门前偶尔与路过的街坊聊两句。
那日木村静起的晚了些,刚把门打开,就瞧见对面有个瘦瘦的中年人在极力向一个年轻孩子手舞足蹈,他更凑近些才听见他是在推销,极尽赞美之词,恨不得把这块地夸成天仙。
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的木村静对他这些话术听的耳朵都起茧,更何况对方看上去与她孙子差不多大小,手上推着个灰色行李箱,看样子是为了读大学过来租房的,白净又乖巧,外头太阳高照,他整个人面上都挂着汗,看上去叫人心疼的很。
木村静上去挡在他面前,几下就拿拐杖把那个男人抽的落荒而逃,又拉着他进店坐,三言两语便问清楚了他孤身一人在外是为了开启自己的侦探生涯。
“侦探可辛苦了。”她吹吹茶杯上的浮叶,对方笑笑:“虽然大家也这么说,但我觉得很有趣,试试也没关系。”
正好这栋房子楼上一层是空着的,身为房东的她总是一个人住,年纪大了也总是忘记锁门关灯,有个年轻人住楼上偶尔帮衬一二也好,她看这孩子越看越喜欢,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和他一样的人。
在哪里呢?
“对了,”她低头数钥匙:“你叫什么名字?”
“月野织。”年轻人如吟颂般轻轻应答。